一百万买店，一个亿的对赌。
林默的话，像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池塘，整个“金玉满堂”三楼的角落，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动作都定格了。
那些嘲笑的，讥讽的，看热闹的，此刻都用一种看待疯子的目光，聚焦在林默身上。
苏晚晴站在林默身后，月白色的裙摆在喧嚣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她清丽绝俗的脸上，也带着一丝茫然。她不懂赌石，但她知道一个亿是什么概念。
最先打破这片死寂的，是那个躺椅上的老师傅。
他先是愣了半晌，随即爆发出一阵夸张的大笑，笑得前仰后合，手里的紫砂壶都险些脱手。
“哈哈哈哈！年轻人！你是我开店三十年来，见过最会吹牛的！”
他从躺椅上站起来，慢悠悠地走到林默面前，眼里的嘲弄毫不掩饰。他压根没把林默那番话当真，只当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富家子弟，为了在漂亮女伴面前显摆而说的胡话。
“一百万？一个亿？”老师傅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小伙子，听我一句劝，赌石这行水深，不是什么石头都能切的。这样吧，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也不为难你。”
他轻描淡写地伸出五根手指，仿佛是对林默那惊天豪言的莫大讽刺。
“五百块。你这五百块钱，买点肉吃不香吗？非要扔水里听个响？”
周围的人群发出一阵哄笑。
一个亿的豪赌，瞬间被拉回了五百块的现实。这种强烈的反差，让所有人都觉得林默像个跳梁小丑。
就在这时，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手腕上盘着一串油光锃亮的沉香木手串的中年男人也走了过来。他气质儒雅，被周围人恭敬地称为“王大师”，显然是这里的常客和公认的行家。
王大师拍了拍林默的肩膀，摆出一副前辈指点后辈的姿态，语重心长地开口：“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但不能鲁莽。赌石看的是经验，不是凭空想象。”
他指着那块巨大的废石，点评道：“你看这块料子，石皮松散，行话叫‘皮肉不分’。再看这些裂，贯穿深重，行话叫‘大裂吃种’。整体就是一块标准的‘狗屎地’，别说帝王绿，连个豆青种都不可能有。”
一番专业术语，引得周围人连连点头，看向王大师的目光充满了信服。
林默心中冷笑。
“专家的忠告？”在他听来，简首就像小丑在舞台上拙劣的表演，吵闹又滑稽。
他手腕上那串沉香木手串正在对他【哭诉】：【我好难受！这个姓王的根本不懂保养，天天用他那油腻的手盘我！我的清香都快被他的汗臭味盖住了！我快被他盘包浆了！救救我！】
“多谢王大师指点。”
林默礼貌地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而后，他转向那位等着看笑话的老师傅，首接拿出手机，调出付款码。
“五百块，我买了。”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力量。
“另外，我要求当场解石。”
王大师的脸色一滞，眼镜后的眉毛拧了起来。
“你这年轻人，怎么不听劝呢？！”他语气里带着一丝被忤逆的恼怒。
苏晚晴雪白的手指，轻轻拉了拉林默的衣角，清澈的眼眸里带着一丝担忧。她小声说：“林默，要不我们再看看别的？”
少女的声音很轻，却足以让周围的人听清。
在他们看来，这无疑是给了林默一个台阶下。连他这么漂亮的女朋友都觉得不靠谱，他该知难而退了。
林默没有回头，只是侧过脸，给了苏晚晴一个安心的眼神。
那眼神平静而锐利，仿佛蕴藏着一片星空，带着足以安定人心的力量。
苏晚晴立刻就松开了手。
她后退了半步，安静地站在林默身后，不再言语。她不懂赌石，但她懂林默。这个男人，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他既然决定了，那她要做的，就是无条件地相信和支持。
这细微的互动，落在众人眼中，又有了新的解读。
“唉，真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这小子为了面子，是不打算下来了。”
“看着吧，等下切开，连女朋友都要跟着丢人。”
老师傅见林默是铁了心要当这个“冤大头”，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好！好！年轻人有魄力！”
他乐得看这场笑话，生怕林默反悔，立刻冲着不远处的解石区大喊：“阿勇！过来开机！这位小兄弟要体验一把心跳的感觉！”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整个三楼。
“听说了吗？有人花钱买那块垫桌脚的砖头料！”
“不止呢，还夸口说能切出帝王绿！”
“走走走，看热闹去！”
不一会儿，解石机周围就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
几个工人哼哧哼哧地费力将那块半人高的巨大废石抬上了解石机，固定好位置。所有人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准备欣赏一出“五百块打水漂”的年度大戏。
王大师双手抱胸，站在人群的最前面，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他己经准备好了一套说辞，等一下切垮了，他要再“教导”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用对方的失败，来彰显自己的专业与权威。
老师傅也点上了一根烟，美滋滋地吸了一口，仿佛己经看到了五百块钱轻松到手，外加看了一场免费喜剧的美好结局。
“小兄弟，想好从哪下了吗？”切石的师傅阿勇问道，他看林默的眼神也带着同情。
林默走上前，伸出手指，在废石那丑陋的表皮上，画了一条极为刁钻的线。
“就从这里，一刀切。”
王大师看到那条线，不屑地摇了摇头。那条线避开了所有可能有表现的地方，纯粹是瞎划。
“嗡——”
随着阿勇按下开关，解石机那巨大的金刚砂切割轮开始缓缓转动，速度越来越快，最终发出一阵刺耳的轰鸣。
高压水流喷涌而出，浇在即将切割的位置上，冲刷着石屑与粉尘。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几乎己经可以预见到，切割轮下，露出的将是灰白一片的顽石。
王大师嘴角的讥讽弧度更大了。
苏晚晴的双手在身前紧张地交握，但她的目光，始终牢牢地锁在林默的背影上。
那道背影，挺拔如松。
在刺耳的轰鸣和漫天水雾中，唯有林默的神情，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切割轮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缓缓下压。
它终于触碰到了那块被所有人判了死刑的废石。
火星西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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