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家的南屋，平日里用来堆放杂物，此刻被收拾得干干净净。门窗用厚厚的草帘子堵得严严实实，不透一丝光亮。屋子中央生着一盆炭火，将整个房间烘得暖意融融。
林晚正指挥着王氏和里正家的两个儿媳，将最后一批筛选好的绿豆用温水浸泡。
“水温要正好，手伸进去不觉得烫，但又能感到明显的暖意。”林晚一边说，一边亲自试了试水温，“泡上一个时辰，等豆子喝饱了水，微微发起胀来，咱们再进行下一步。”
她的动作不疾不徐，每一个步骤都解释得清清楚楚，仿佛己经做过千百遍。王氏等人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看着她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不由得收起了杂念，专心致志地跟着学。
季渊则像一尊门神，抱着臂膀守在屋外。他话不多，但那魁梧的身形和冷峻的眼神，足以让任何想来窥探的人望而却步。
第一天，就在这紧张而有序的忙碌中过去了。除了挑豆、泡豆，林晚还让她们找来许多大小不一的瓦罐和陶盆，在底部钻了细小的孔，又用干净的粗布铺在里面。
村里的气氛很微妙。祠堂里，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烤火，话题却总绕不开季渊家的媳妇和她那些豆子。
“你们说，那豆子真能变成菜？”
“谁知道呢，看着悬乎。不过季渊家的看着不像说大话的人。”
“哼，我看就是故弄玄虚！”钱二婶嗑着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瓜子，唾沫星子横飞，“把门关得那么严实，谁知道在里面捣鼓什么？说不定是把咱们的豆子都偷偷煮了吃了！”
这话引来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饥饿会让人变得多疑，钱二婶的话，恰好戳中了某些人心底最深的恐惧。
“她不敢！”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闷声道，“里正还看着呢！”
“里正？”钱二婶嗤笑一声，“里正也被她灌了迷魂汤了！你们就等着吧，三天后要是拿不出菜来，看我怎么撕了她的皮！”
夜里，林晚躺在炕上，能清晰地听到窗外巡逻的脚步声。那是村里的青壮年自发组织的，既是防备野兽，也是在守护那间南屋里寄托了全村希望的瓦罐。
“睡不着？”身旁的季渊翻了个身，将她往怀里揽了揽。
“有点。”林晚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感受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我在想，如果失败了怎么办。”
虽然有系统的知识加成，但第一次实践，她心里也没百分之百的底。
“不会失败的。”季渊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笃定，“就算失败了，也还有我。大不了，我再去一趟深山，总能打回些猎物来。”
他没问她那些豆子到底有什么玄机，也没问她的“知识”从何而来。他只是用最简单的方式告诉她，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林晚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她闭上眼睛，脑海中再次过了一遍发豆芽的流程，每一个细节都烂熟于心。
第二天，是关键的一天。
泡好的绿豆被均匀地铺在瓦罐的粗布上，不能太厚，也不能太薄。而后，林晚指导着妇人们用温水一遍遍地淋洗，确保每一颗豆子都透彻。
“从今天起，每隔两个时辰，就要这样淋一次水。不能多，也不能少。”林晚严肃地叮嘱道，“屋里的炭火也要一首烧着，不能断。豆芽喜温，怕冷也怕热，更怕光。”
妇人们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却把她说的每一个字都牢牢记在心里。
这一天，钱二婶果然按捺不住，借着给里正家送柴火的名义，好几次想往南屋那边凑。可每次刚一靠近，就被守在那里的季渊用眼神逼退。
“看什么看！我还不稀罕看呢！”她只能在远处跳着脚骂，却不敢真的上前。
村里的孩子们也被大人们拘着，不许去南屋附近吵闹。那间小小的屋子，仿佛成了一块圣地，承载着所有人的期盼。
时间过得既快又慢。
当时钟指向第三日的清晨，第一缕熹微的晨光刺破黑暗时，整个靠山村都醒了。
不用敲锣，不用吆喝，村民们自发地聚集到了里正家的院子外。他们穿着厚厚的冬衣，口中哈出的白气在冷冽的空气中凝结成霜。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期待，有紧张，有怀疑，也有那么一丝丝的渴望。
钱二婶站在人群的最前面，双手叉腰，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模样。
“时辰到了吧？季渊家的，你倒是开门啊！让大伙儿都瞧瞧，你那豆子是变成了金疙瘩，还是烂成了一滩泥！”她尖着嗓子喊道。
林晚没有理会她的叫嚣。她和季渊一起，推开了自家房门，迎着无数道目光，平静地走向那间紧闭了三天的南屋。
里正、王氏和那几个帮忙的妇人也跟了上去，他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吱呀——”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林晚亲手揭开了门上的草帘，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一股奇特的、混合着水汽和植物清香的气息，从屋内扑面而来。
这股味道，是生命的味道！
“天哪！”
站在最前面的王氏，只往里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她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里正拄着拐杖的手在剧烈地颤抖，他往前凑了几步，浑浊的老眼瞪得溜圆，嘴巴张了又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人群骚动起来，所有人都拼命地往前挤，想要看清屋里的景象。
“让开！都让开！”季渊高大的身躯挡在门口，沉声喝道。
林晚转过身，对着众人微微一笑，然后将门彻底打开。
阳光争先恐后地涌入黑暗的房间，照亮了里面的景象。
只见屋子里的十几个瓦罐和陶盆中，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地生长着一片“小林子”。
那是一片雪白晶莹的“林子”。
无数根豆芽，白生生的杆，顶着两片嫩黄的豆瓣，挤挤挨挨，挺拔茁壮。它们是如此的鲜嫩，仿佛轻轻一掐就能冒出水来。在这万物凋零的寒冬，在这片被冰雪覆盖的绝望土地上，这样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带来的视觉冲击力是无与伦比的。
整个院子，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得呆住了。
这……这就是那些小小的绿豆变成的？
这真的是菜？
“不……不可能……”钱二婶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这一定是妖法！是妖法！”
没有人理会她的疯言疯语。
一个离得近的汉子，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离他最近的一根豆芽。那清凉、脆嫩的触感，让他浑身一激灵。
“活的！是活的！”他激动地大喊起来。
这一声喊，像是点燃了引线。
“神了！真的神了！”
“是菜！真的是菜啊！我们有菜吃了！”
“呜呜呜……老天开眼了……”
压抑了许久的激动、喜悦和希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人们欢呼着，跳跃着，不人更是相拥而泣。这哭声里，没有悲伤，只有熬过无边黑暗后见到光明的狂喜。
林晚站在人群中，看着这一切，心中也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才真正地在靠山村站稳了脚跟。
她脑海里，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
【叮！宿主成功实现技术突破，获得村民深度信任，奖励生机点200点。】
【新手任务“凝聚人心”完成度：50%。】
林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朗声道：“各位乡亲，这只是一个开始！有了豆芽，我们就饿不死了！今天中午，全村开席，我请大家尝尝，这雪地里长出来的第一口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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