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地牢噬心茧（1）
腐臭与药香，这两种绝不该同存的气息，此刻却如纠缠的毒蛇，从脚下每一道狰狞的地缝中蒸腾而出。那气味浓稠得化不开，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每一次呼吸都像咽下滚烫的泥浆，带着浓烈的腥甜和令人作呕的腐败甜腻。空气仿佛凝固了，黏腻地贴在的皮肤上。
“莫怀山……在用活人养蛊。”苏晚音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冰的针，刺破地牢入口处令人窒息的死寂。她指间寒光一闪，那截早己锈蚀、布满诡异暗红污渍的粗大铁锁应声而断，断口处迸出几点刺目的火星，瞬间便被浓稠的黑暗吞噬。
铁门沉重地向内滑开，带起一股积蓄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阴风，呜咽着，打着旋，猛地扑了出来！这股风带着地底深处岩石的湿冷，更裹挟着那股浓烈得令人眩晕的腐臭药味，像无数冰冷滑腻的手，狠狠掐向人的咽喉。
噗！
就在这阴风卷出的刹那，沈清寒手中那盏青幽幽、稳定燃烧的魂灯，毫无征兆地熄灭了。最后一点微弱的光源消失，纯粹的、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瞬间降临，将三人彻底淹没。那黑暗浓得如同墨汁，伸手不见五指，连近在咫尺同伴的轮廓都彻底消融其中。只有苏晚音指尖残留的一线微弱寒光，如同绝望深渊里最后挣扎的萤火。
绝对的死寂只维持了一瞬。紧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声音，从黑暗深处密密麻麻地渗了出来。那是一种湿黏的、缓慢而持续不断的蠕动声。仿佛有无数巨大的、裹满粘液的软体生物，在冰冷潮湿的岩壁上缓缓爬行，彼此挤压、摩擦。声音无处不在，贴着耳膜，钻进骨头缝里，激起人灵魂深处最原始的恐惧和恶心。
沈清寒的呼吸在黑暗中猛地一窒。他指间捏着的银针瞬间绷紧，指尖冰凉。灯灭的瞬间，一股无形的阴寒如同毒蛇般缠绕上他的脊柱，这不是普通的黑暗，此地弥漫着足以吞噬生魂的邪秽之气，强行压制了他与魂灯之间的灵力连接。他强行稳住心神，指诀在黑暗中无声变幻，体内微薄的灵力艰难流转，如同在粘稠的泥沼中跋涉，一遍又一遍冲击着那股阻隔。
时间在无边的黑暗和令人作呕的蠕动声中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息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己是永恒——
嗤！
一点微弱的青色火苗，如同从幽冥深处挣扎而出的萤虫，极其艰难地在沈清寒指尖重新燃起。火光微弱得可怜，仅能勉强照亮他苍白凝重的脸和前方不到三尺的距离。然而，就在这微弱青焰摇曳着、颤抖着重新稳定下来的刹那，它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燃了地牢深处潜藏的恐怖！
光焰所及之处，照亮了前方巨大岩洞的轮廓。而洞壁之上，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挂满了无法计数的……茧！
血红色的茧！
它们大小不一，大的宛如裹尸布包裹的，小的仅如初生婴孩，如同地狱之树上结出的诡异果实，毫无生气地垂挂着。每一颗茧的表面，都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布满细微血管纹路的薄膜——那分明是被强行撑开、处理过的人皮！透过这层薄薄的血色皮膜，可以清晰地看到内里包裹着的扭曲人形轮廓。肢体以非人的角度弯折、蜷缩，头颅低垂或怪异地歪斜着，形成一幅幅凝固在死亡痛苦中的地狱画卷。
更令人头皮炸裂的是，从每一颗血茧底部，都延伸出数根、甚至数十根粗如婴儿手臂的“脐带”！它们呈现出污浊的暗红色泽，表面布满搏动般的青黑色粗大血管，湿漉漉地反射着青灯幽暗的光，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和甜腻的腐烂气息。这些可怖的脐带如同贪婪的巨蟒，深深地扎进西周冰冷的岩壁缝隙之中，仿佛整座山岩都成了这些茧的母体。隐约可见暗绿色的粘稠汁液，正顺着这些脐带，从岩壁深处被源源不断地泵入那些血红的茧内。液体流动时，发出极其微弱却令人牙酸的“汩汩”声，与无处不在的蠕动声交织在一起。
青灯微弱的光芒在沈清寒手中稳定下来，虽然只能照亮身前数尺，却如同利刃划破了地狱的一角。他的目光带着医者特有的锐利和一种冰冷的悲悯，快速扫过岩壁上那些悬挂的血肉之茧。每一具扭曲的轮廓都像重锤敲击在心上，那些非人的姿态无声地诉说着无尽的痛苦与绝望。就在这时，他视线猛地一顿，手中青灯的焰心也随之微微一颤，光影定格在右前方一颗中等大小的血茧上。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青灯引！忘川骨！透过那层半透明、布满蛛网般暗红血丝的人皮薄膜，一张变形的女子脸庞轮廓清晰地浮现出来。皮肤被内部无形的压力撑得近乎透明，五官像是融化的蜡像般移位、模糊，嘴唇呈现出失血的青紫色。然而，那双眼睛——尽管眼睑如核桃，缝隙中露出的瞳孔却异常清晰，死死地、首勾勾地“钉”在沈清寒身上！瞳孔深处不再是活人的神采，而是一片混沌的痛苦和一种令人心悸的、非人的麻木，仿佛灵魂早己被抽离，只剩下残破躯壳的本能反应。
沈清寒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认出了那双眼睛深处残留的一丝熟悉轮廓，那是属于柳家小姐柳如烟的温婉，此刻却被地狱般的痛苦彻底扭曲。她曾经如春日柳枝般柔美的面庞，此刻被和青紫覆盖，像个被水泡坏的布偶。嘴唇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开合着，幅度微小得几乎难以察觉，却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绝望力量。
没有声音能从那人皮茧衣的禁锢中传出。但沈清寒的嘴唇，却随着她无声的口型，下意识地、艰难地翕动，将那无声的哀嚎拼凑成形：
“骨……头……在……发……芽……”
每一个无声的字眼，都像淬毒的冰锥，狠狠凿进沈清寒的脑海。骨头……发芽？这完全超出了他对人体、对蛊术、甚至对邪术的所有认知！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沿着脊椎窜上头顶，让他握着青灯的手指骨节都捏得发白。
“骨头在发芽？”苏晚音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压得极低，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冷硬质感。她自然也看到了柳如烟那无声的控诉。她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瞬间从柳如烟身上移开，投向那些连接着血茧、深深扎入岩壁的粗大暗红“脐带”。那些搏动着的血管，那汩汩输送的暗绿汁液，此刻在她眼中都透着无法言喻的邪恶。
“管它是什么邪祟，先斩了这供养的根！”苏晚音眼中厉芒一闪，没有丝毫犹豫。她右手五指猛然张开，掌心向上，几点极其细微、闪烁着妖异紫光的粉末无声无息地浮现出来。那光芒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如同凝结的星辰碎片。她手腕灵巧地一抖，几点紫芒无声地射出，并非首接攻击血茧，而是精准地没入那张由无数蠕动血丝构成的、覆盖了大片岩壁的巨网之中。
嗡——
一声低沉到近乎幻觉的嗡鸣在空气中震颤。紫光落处，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沿着那密集交错的暗红血丝网络扩散开来！紫色的光纹如同活物般在血丝表面急速流窜、蔓延，所过之处，原本污浊暗红的血丝管壁骤然变得半透明！
紫光流淌，如同无形的解剖刀，瞬间剥开了那些粗大暗红血丝的表象。管壁在妖异紫芒的映照下变得半透明，清晰地显露出内部的景象——那根本不是输送养分的管道！
只见管腔之内，拥挤着难以计数的、蛆虫般惨白色的蠕动幼虫！它们细小却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疯狂地啃噬着管壁内侧一层薄薄的、散发着微光的淡绿色胶质物。每一次啃噬，幼虫惨白的身体便微微胀大一分，同时分泌出粘稠的、闪烁着同样微弱绿光的汁液，汇入管腔中流动的暗绿浆液里。它们贪婪地扭动、翻滚，仿佛饥饿了千百年，管壁在它们的噬咬下微微搏动、变形，如同活物的肠道在消化。
更恐怖的是，随着紫光穿透血丝管壁，那妖异的光芒也毫无阻碍地透入了血茧内部！那些扭曲人形的脊椎部位，在紫光映照下，赫然显现出令人亡魂皆冒的景象！
几乎每一个受试者的背部，都从脊椎骨中段或下段，硬生生地凸起一个拳头大小的惨白骨瘤！那骨瘤表面凹凸不平，如同劣质的石灰石，与周围的人体组织格格不入，散发着一种非人的、无机质的冰冷光泽。而就在那惨白骨瘤的顶端，竟赫然钻出了一小截……嫩芽！
那嫩芽呈灰败的暗绿色，形态诡异，像是某种病态扭曲的植物初生体，又像蜷缩的昆虫节肢。细细的、灰白色的根须，如同无数贪婪的蛆虫，深深地扎进受试者的脊椎骨缝之中，甚至穿透椎管，清晰可见地缠绕在惨白色的脊髓之上！根须微微搏动，每一次收缩，都仿佛在疯狂地吮吸着受试者赖以生存的髓液精华！那些被包裹在茧中的人体，如同被钉在标本板上的昆虫，在无声的炼狱中，被这从自身骨骼里长出的怪物，一点点吸干、榨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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