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
张日山送来一个食盒。
“佛爷，吴五爷府上派人送来的。
“说是感谢您和吴顾问，特意备下的点心。”
张启山掀开盒盖。
几碟桂花糕和绿豆糕，糕点上印着寿字纹。
他伸手拿起一块，指尖却在盒底的绒布下摸到一个硬角。
掀开垫子，夹层里躺着一张方正的纸条。
张启山展开纸条，脸上没什么表情。
攥着纸条的指节却一寸寸收紧，薄薄的纸张被捏出了汗湿的褶皱。
他没回头，目光投向窗外。
夜色如墨，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噬。
书房里静得可怕。
吴邪感觉自己的心跳正在擂鼓。
不知过了多久，张启山缓缓转身，走到吴邪面前。
他将那张被他体温浸染的纸条放在桌上，用指尖推了过去。
动作很轻，却像座山一样压了过来。
“五爷对你，不是一般的上心。”
他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波澜，吴邪却觉得后颈窜起一股凉气。
吴邪拿起纸条。
上面只有一个字，笔锋锐利，力透纸背，带着吴家人才有的那股子劲儿。
吴？
一个字，加一个问号。
吴邪盯着那个问号，心脏瞬间失重。
完了。
爷爷这只老狐狸，果然嗅到味儿了。
这试探的手段，一套接一套，杀人不见血。
“你怎么想？”
张启山的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
但吴邪看见他端着茶杯的手指，指节收紧，青筋在手背上蜿蜒。
“五爷或许只是疑心我的来历。”
吴邪强迫自己冷静，让声音听起来像在分析情报。
“或者，单纯觉得我眼熟。”
张启山没说话，一双眼睛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
那目光像探照灯，要把他的皮肉、骨骼、乃至灵魂都照个通透，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是吗？”
简简单单两个字，把吴邪准备好的一万句解释全都堵死在了喉咙里。
正在这时，张日山在门外禀报。
“佛爷，解九爷求见。”
张启山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
“让他进来。”
解九爷人还没进屋，声音先到了。
他一进门就绕过主位的张启山，径首冲着吴邪而来，眼睛里闪着学霸看见稀有实验品的光。
“小兄弟，前日一别，我回去琢磨了几宿，越想越觉得你那番见解精妙绝伦！”
他旁若无人地在吴邪对面坐下，彻底把此地主人当成了人形背景板。
“今日特来与你探讨学问，来来来，快帮我看看这个。”
解九爷兴奋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卷泛黄的古籍，在桌上“哗”地一下摊开。
“这是我新得的孤本，记载了一些失传的奇门遁甲秘法。”
“你帮我看看这段的释义，我总觉得差点意思。”
吴邪瞥了一眼，差点没绷住。
这哪是什么孤本，这破旧的质感，模糊的油墨。
分明是后世某宝九块九江浙沪包邮的盗版影印集。
他心里疯狂吐槽：
九爷啊九爷，您这是被哪个潘家园来的贩子给坑了啊！
面上，他还是得配合演出。
“九爷客气了，我只是略懂皮毛。”
“哎，你这就谦虚了！”
解九爷一拍大腿，越说越激动。
“像你这样的人才，埋没在...”
他话没说完，就感觉对面的气压骤然降低，空气冷得能结出冰碴子。
张启山停下了手中正在批阅文件的笔。
一滴浓墨从笔尖坠落，在宣纸上晕开一个刺眼的黑点。
他没看那片污渍，只是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落在解九爷身上。
明明没有任何情绪，却让解九爷后背一凉，滔滔不绝的话瞬间卡了壳。
“九爷过奖了。”
吴邪察觉到身后传来的零度气场，赶紧打圆场。
“这古籍确实有趣，不过我觉得，这段的注解可能有个小小的误区。”
两人你来我往地讨论起来。
解九爷时不时发出“妙啊”、“原来如此”的赞叹。
“小兄弟真是慧眼如炬！”
张启山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他将毛笔重重地搁在笔洗上，“啪”的一声脆响。
像一块石头狠狠砸进水里，惊得解九爷一个激灵。
解九爷这才意识到自己完全忽略了佛爷这位真神，连忙干笑着起身。
“启山兄，你看我，一聊起来就忘了形，打扰了，打扰了。”
“九爷慢走。”
张启山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吴邪感觉自己刚缓过来的血液又快冻上了。
解九爷起身告辞。
临走前，还亲热地拍了拍吴邪的肩膀，一副觅得学术知音的模样。
“小兄弟，改日我备好茶，再好好讨教！”
这一拍，仿佛按下了某个最终的开关。
张启山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像淬了冰的刀。
等解九爷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张启山才开口，声音又冷又硬。
“离解九远点。”
吴邪愣住了。
“为什么？九爷人挺好的，而且，”
“我的话，你不需要问为什么。”
张启山打断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那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你只需要照做。”
“这是命令。”
吴邪看着他绷紧的下颌线和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心里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好家伙。
这台词，这气场，这该死的占有欲。
晋江文学城的霸总文都不敢这么写。
张启山要是生在二十一世纪，高低得是个头部带货主播，专卖工业强酸——陈醋。
他晃了晃脑袋，把这离谱的想法甩出去。
别闹了，吴邪。
他只是不想让自己这个“高危可疑分子”和九门中人有过多接触罢了。
对，一定是这样。
“我知道了。”
吴邪选择当一个听话的“囚犯”，垂下眼帘。
张启山紧绷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些许。
但周身那股低气压，却迟迟没有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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