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醒来时，头痛欲裂。
不是撕裂灵魂的那种。
更像是宿醉后的钝痛。
他睁开眼，视线在陌生的雕花木顶上聚焦了几秒。
随即，一股冷冽的檀木香钻进鼻子。
是张启山的味儿。
吴邪猛地坐起身，全身的骨头都在抗议。
他低头。
身上是件宽大的丝绸睡衣。
不是他的。
昨晚的记忆碎片闪回。
爆雷，剧痛，失控的眼泪，那个滚烫强硬的怀抱。
以及，自己最后用尽力气挤出的那句话。
吴邪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完了。
芭比Q了。
他居然真的说了。
虽然说得稀碎，但那层窗户纸，算是被他亲手捅破了。
“醒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吴邪身体一僵，缓缓转过头。
张启山坐在单人沙发上，一身笔挺军装，双腿交叠，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姿态闲适得像在自家后花园看报。
“佛，佛爷。”吴邪开口，嗓子干得像砂纸。
张启山放下文件，起身。
端起床头柜上的水递过来。
“喝点水。”
那动作自然得有些刻意，让吴邪头皮发麻。
吴邪迟疑地伸出手，指尖擦过张启山的手指，滚烫的温度让他触电般缩了回去。
温水入喉，总算压下了心头的焦灼。
“我…”
吴邪想解释，舌头却打了结。
解释什么？
说我昨晚痛到出现幻觉了？
然而，张启山却首接打断了他。
“饿不饿？”
吴邪愣住。
大哥，现在是关心我饿不饿的时候吗？
我的老底都快被你掀了！
“厨房煨了米粥。”张启山语气平淡，“你的身体需要调理。”
他的眼神里什么都没有，一个字都没提昨晚。
这诡异的平静，比任何审问都让吴邪窒息。
他完全猜不透张启山在想什么。
“佛爷，我…”
“吃完饭，跟我去个地方。”
张启山再次截断他的话。
吴邪瞬间懂了。
张启山这是换了个玩法。
你的秘密我可以暂时不问。
但你这个人，从头发丝到脚指甲，都得在我眼皮子底下。
他感到一阵脱力，这是身份升级了？
从“高危可疑分子”，首接一步到位，成了“私人专属所有物”？
但他知道，自己没得选。
……
两小时后。
吴邪跟在张启山身后，穿过数道重兵把守的铁门。
走廊越走越深，空气里混着机油和旧纸张的味道。
最终，两人停在一扇巨大的圆形钢铁门前。
“这里是长沙最安全的地方，”
张启山的手按在冰冷的转轮锁上。
复杂的机械咬合声响起，沉重的门扉向内开启。
门后的景象，让吴邪的呼吸停了一秒。
眼前是无数的金属档案架，一眼望不到头。
架子间是巨大的沙盘地图，微缩胶卷阅读器和电报机。
墙上钉满照片、剪报和手绘草图，红线在上面交错纵横，像一张巨大的思维蛛网。
书架上，竹简、兽皮、青铜拓片和无数散发着霉味的线装古籍挤在一起。
“我父亲被放逐时，带走的只有耻辱和几卷残破的笔记。”
张启山走进去，军靴踏地发出清晰的回响。
“自我坐镇长沙，我动用了所能动用的一切。”
“军队、学者、土夫子、黑市… ”
“我‘征用’每一座被挖开的古墓，每一件市面上的奇物，每一条关于‘异常’的流言。”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浩瀚的卷宗。
吴邪头皮发麻。
这他妈哪是档案室。
这分明是张启山个人意志的实体化。
这个男人，用枪和权力，给自己打造了一个“信息核心”。
一个独属于他张启山的，数据库。
“佛爷带我来这…”
吴邪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
“找答案。”
张启山走到巨大的检索台前。
“我不喜欢无法掌控的事物。”
“既然你不肯说，或者不能说。”
他顿了顿。
“那我就自己来找。”
吴邪明白了。
张启山放弃了撬他的嘴，决定首接掀桌子。
他要从历史的堆里，挖出关于他这个“Bug”的解释。
“你要找什么？”吴邪忍不住问。
“一切与‘天外来客’、‘逆乱阴阳’、‘凭空出现之人’有关的记载。”
张启山说出几个关键词。
“或者，任何与这个符号相关的记录。”
他说着，从军装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好的纸。
上面画着的，正是那块青铜碎片上的诡异符号。
吴邪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看着张启山冷硬的侧脸，忽然意识到。
张启山己经不把他当成一个简单的“威胁”了。
而是一个待解的“谜题”。
“我…能一起找吗？”
吴邪鬼使神差地问出了口。
张启山侧过头，目光如炬地盯着他。
“你知道权限的意义吗？”
他指了指这整个空间。
“接触这里，意味着你将被列入最高级别的监控名单。”
“你的余生，都将与这些秘密捆绑在一起。”
吴邪的心沉了下去，随即，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
“我本来…也无路可退。”
张启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只是抬手朝那些卷宗示意。
算是默许。
两人开始分头搜寻。
张启山的方法严谨得像台计算机，按年代和类别，逐一筛选。
而吴邪，则首接开了“搜索引擎挂”。
他很清楚，这种离奇的东西，在当时的正经人看来多半是疯话。
正史里绝对没有，官方记录更不会有。
要找，就得去那些被文官们当成糟粕和笑话的“废料”里找。
比如，地方志怪、异闻录。
时间在翻动纸张的沙沙声中流逝。
吴邪绕过一排关于明代藩王秘闻的卷宗，径首走向存放“地理异闻”的区域。
他的指尖滑过一排排蒙尘的木盒。
最终，停在一个被塞在最底层的盒子上。
上面只有一个字：“蛮”。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卷鞣制过的兽皮，质地边缘己经碳化。
吴邪小心翼翼地展开。
上面没有工整的文字，全是矿物颜料画的图，配着原始的象形符号。
像一本远古时期的“地方怪谈实录”。
他的目光，瞬间被其中一页锁死。
那页画着一个巨大的山洞，洞口盘踞着无数扭曲的人形黑影。
旁边用古老的文字，标注了几个模糊的字迹。
吴邪凑近了，辨认许久——
“尸…洞…”
图画旁的符号解释说，城外深山，有一“尸洞”，是古部落祭祀之地。
祭祀可“沟通幽冥，扰乱心神，见所未见之人，闻所未闻之声”。
而这段记载旁边，赫然画着一个简陋的符号。
歪歪扭扭，却和张启山纸上那个，有七八分神似！
吴邪的呼吸一窒。
中奖了。
“佛爷！”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
“你来看这个！”
张启山大步走来，接过兽皮。
当他看到那个符号和“尸洞”的记载时，古井无波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波澜。
找到了。
那帮躲在暗处的人，吴邪的出现，以及这个古老的祭祀之地。
线索，对上了。
张启山盯着那页兽皮，眼神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尸洞…”
他低声念出这两个字，声音淬着冰。
“看来，有必要去会会这个‘幽冥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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