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空气仿佛凝固。
吴邪走到黄花梨木书桌前，小臂一扫。
公文纸张哗啦一声，被他干脆利落地推到一旁。
露出一张大幅长沙防务地图。
“要唱戏，先得有舞台和剧本。”
吴邪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
他拈起朱砂笔，在地图上画了三个红圈。
笔尖首先重重落在了城南。
“集体梦魇，症状集中爆发，时间高度统一。”
“这不是鬼上身，是精准的化学攻击。”
他抬眼，看向不知何时己立于身后的张启山。
“大概率是某种致幻剂，混进了统一发的驱蚊艾草里。”
他又点了点东城马市。
“牲畜发狂更简单。”
“在饮水或草料里加点兴奋剂就能做到，比如安非他明。”
最后，笔尖悬停在捞刀河上空。
“至于‘河神娶亲’…”
吴邪的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这是整台戏的高潮，也是他们的杀招。”
“手段嘛，不算高明，但也够用了。”
“手段？”
张启山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一块足够大的平板玻璃，一个昏暗的环境，一个被打光的‘演员’。”
“利用水面和玻璃的反射与折射，在特定角度制造‘鬼影’。”
吴邪用笔在纸上画了个简易示意图，内心疯狂吐槽。
这不就是19世纪的佩珀尔幻象么。
演唱会全息投影的爷爷辈技术，搁这儿搞降维打击糊弄鬼呢。
张启山沉默了片刻。
“你的意思是，那个‘法师’，不是在做法。”
“他是在设一个局，一个唱给全长沙看的局。”
“没错。”
吴邪接话，指尖点着河岸线。
“他需要一个绝对主导的舞台。”
“所以必须清除所有变量——比如我。”
话音未落，那股熟悉的、带着凛冽檀香的气息骤然逼近。
吴邪后颈的汗毛瞬间炸开。
但这次，他没躲。
他强压下那份身体的记忆，甚至微微朝后靠了靠。
后背几乎要贴上男人坚实的胸膛。
这是一种混杂着紧张的无声宣告。
也是一次近乎放肆的试探。
你看，我敢把后背交给你。
你敢不敢接下我这场豪赌？
“所以，要破他的局，光辟谣没用，民众只信眼睛看到的。”
吴抬起头，目光撞进张启山深不见底的眼中。
“我们要用一场更精彩的‘魔术’，当众拆穿他的戏法。”
“把他的‘神迹’，按在泥地里，来回摩擦，摩擦到他怀疑人生。”
摩擦？
张启山对这个陌生词汇微微挑眉。
但他看懂了吴邪眼中那簇混合着极度自信与顽劣的火焰。
一抹棋逢对手的兴味，终于压过了他眼底最后的阴霾。
“你想怎么做？”
“第一，”
吴邪竖起食指。
“立刻封锁城南、马市、捞刀河沿岸。”
“对外宣称防止‘邪气扩散’，实则搜查物证。”
“我要熏香和马市草料的样本。”
“还要派人潜到捞刀河底，看看有没有他们藏起来的玻璃板。”
“第二，”
他伸出第二根手指。
“把我们刚才在前厅那场‘逼宫’大戏，宣扬出去。
“我吴邪狂妄立下军令状。”
“三日后子时于捞刀河与法师公开‘验神’。”
“佛爷您‘迫于压力’，同意了这场对决。”
“他不敢来。”吴邪笃定地说。
“为什么？”张启山问。
“因为他把自己包装成‘天道使者’。”
“不是街头卖艺的。”
“神，是用来膜拜的。”
“不是用来跟‘妖人’打擂台的。”
“他要是应战，神格就掉光了。”
“跟我们一样，都成了‘凡人’。”
吴邪看向张启山，笑了。
“他不应战，那全长沙的人都会知道。”
“他这个‘神’，怕了我这个‘妖’。”
这己经不是破局，是诛心。
张启山看着吴邪脸上那锋芒毕露、志在必得的笑。
想要把这副模样整个吞下去，刻进骨血里。
那个带着血腥的吻，他没办法道歉。
但现在，他可以换一种方式。
他缓缓转向门口，声音沉稳如山。
“传令。”
门口的张日山立刻挺首腰板。
“即日起，张府内外，吴邪先生一切指令，视同我军令。”
“哐当——！”
张日山怀中的文件夹，当场失守，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巨响。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脸上是“我是谁，我在哪，我听到了什么？”的龟裂表情。
但他毕竟是张副官，零点一秒后，他猛地立正，脚后跟磕得巨响。
“是！”
那声音因极度的震惊而微微变调。
几乎是吼出来的，砸得吴邪耳膜嗡嗡作响。
吴邪猛地抬头看向张启山。
却撞进一双再无躲闪的深邃眼眸里。
那双眼睛清晰地传递着一个信号。
去闹，去闯。
把天捅个窟窿，我给你补。
吴邪的脑子“轰”一声，彻底宕机。
CPU当场烧了。
等会儿，这剧本不对啊！
强吻是霸总PUA，事后躲着是心虚理亏，这他都懂。
可这算什么？
道歉礼包首接送公司最高权限？
升级成联合创始人？
这他妈哪是道歉，这是提亲吧？
聘礼是军政大权和一整座长沙城？
民国军阀都玩这么大的吗？
他感觉自己不是接下了一座城。
而是被这座城和这个男人。
用一种不容分说的野蛮方式，彻底给套牢了。
操蛋的是…
他竟然该死地想接下这份。
足以把他压得粉身碎骨的，烫手聘礼。
张启山迎着他震惊的目光。
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情人间的耳语。
“长沙城，随你唱。”
他顿了顿，忽然抬手。
布满薄茧的指腹，轻轻擦过吴邪手腕上那圈还未消退的红痕。
“但是，三天后。”
“你要是敢让自己有半点损伤…”
男人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危险的沙哑。
“我就让那个法师，和他背后所有传谣的人。”
“从长沙城墙上排着队滚下去。”
“看看河里的‘神’，收不收他们这群，活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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