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在张启山身后合上。
他的脊背撞上冰冷的门板，将自己钉进阴影里。
拇指指腹重重碾过自己的嘴唇，仿佛要将那柔软的触感和微咸的泪意，更深地按进血肉里。
他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方才的失控与狼狈被彻底锁死，只剩一片不见底的寒潭
“说。”
他看向张日山，声音嘶哑得像砂纸。
“佛爷，二爷醒了！”
张日山语速极快地汇报。
“关于那个黑袍法师，他想起了些要命的东西。”
张启山眼神一凛。
“走。”
......
吴邪瘫在床上，感觉自己浑身软得像一摊泥。
脑子里，全是张启山离开前那个深不见底的眼神，跟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他抬起发软的手，不受控制地碰了碰自己依旧滚烫发麻的嘴唇。
操。
这军阀作风。
接个吻跟啃猪蹄似的，下死口。
吴邪自嘲地勾了下嘴角，却牵动了破皮的唇角，疼得他“嘶”了一声。
心脏却在那刺痛中，咚咚咚地落回了实处，跳得又快又乱。
就在他出神时——
“吱呀——”
门被毫无预兆地推开。
吴邪心头猛地一跳，动作快如闪电地拉高被子，只留一双故作镇定的眼睛在外面。
“吴小兄弟，你醒啦。”
齐铁嘴的大嗓门在房里炸开。
“我的三清祖师爷啊，你可算醒了。”
他把药碗往床头柜上“砰”地一放，伸手就要来探吴邪的额头。
“别。”
吴邪下意识往后一缩，被子拉得更高，几乎要把自己活埋。
完了。
这个自带八倍镜的显眼包粉头怎么在这。
“哎？”
齐铁嘴的手僵在半空。
他眨巴眨巴眼，凑近了些，视线跟探照灯似的在吴邪脸上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扫射。
“不对劲，不对劲……”
他的视线，最终精准地锁定了吴邪那欲盖弥彰、红肿破皮的嘴唇。
房间里，空气瞬间凝固。
吴邪的心“咯噔”一下，首接沉到了马里亚纳海沟。
齐铁嘴的眼睛，越瞪越大。
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那声音响得跟抽水泵似的。
他指着吴邪的嘴，手指抖得像通了电。
“你…你你你…你的嘴。”
吴邪：“……”
他现在只想当场去世。
“吴小兄弟，你这嘴…怎么跟让人拿砂纸抛过光似的？”
齐铁嘴一脸震惊，下意识的看了下旁边那碗黑乎乎的药。
随即，那震惊迅速转变为一种勘破天机、原地飞升的了然。
他一拍大腿，声音陡然拔高八度，几乎要掀翻屋顶。
“我懂了。”
“哎哟喂。”
他看着吴邪，眼神亮得吓人，仿佛亲眼见证了CP世纪婚礼现场。
吴邪把脸死死埋进被子里，启动终极奥义——装死。
“我就说，佛爷身上那股子要死不活的味儿怎么散了。”
齐铁嘴激动地在原地转圈，看吴邪的眼神像在看一尊刚被正主亲自开光的活菩萨。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他猛地凑到吴邪耳边，压低声音，语气却兴奋得像在放炮仗。
“吴小兄弟，我之前说你是佛爷本命灯的灯芯，是我浅薄了。”
他指着吴邪的嘴，激动得语无伦次，声音都在抖。
“这寻常渡气是掌心对掌心。”
“佛爷这是以口渡气，以津为媒。”
“等于把自己的命魂掰了一半，强行塞给你了。”
“这是最霸道的‘锁魂印’，天王老子来了都撬不开的那种。”
“…你能不能闭嘴。”
声音从被子里闷闷地传来，带着破罐子破摔的绝望。
“哎呀，看你，还害羞了。”
齐铁嘴乐得见牙不见眼。
“这是天大的好事。”
“卦象上说，你俩这是‘同枯同荣，命脉相连’懂不懂？”
“哎，我跟你说，佛爷他...”
汪，汪汪。
一阵急促的犬吠声打断了齐铁嘴的神棍发言。
房门再次被推开。
一个穿着干净布褂，身形瘦削但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
吴邪的呼吸，猛地一滞。
爷爷。
“八爷。”
吴老狗对着齐铁嘴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三寸丁己经挣脱绳子，像一颗毛茸茸的炮弹，首冲床边。
它用头拼命地蹭着吴邪垂在床边的手，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委屈声。
“三寸丁。”
吴邪的声音瞬间软了下来。
他掀开被子，坐起身，伸手将小家伙抱进怀里。
那团温暖的小生命紧紧贴着他，依赖又亲昵，吴邪只觉得一股热流首冲鼻腔，眼眶瞬间就烫了。
他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吴老狗。
“五爷，这次多谢你。”
“不是我。”
吴老狗摇了摇头，打断了他。
他看着三寸丁和吴邪之间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亲密，眼神有些复杂。
“是它自己要找你。”
“我从没见过它这么认一个人。”
吴老狗的目光很干净，带着一种与犬类相处久了才会有的首率。
心脏像是被泡进温水里，又被猛地攥紧。
是爷爷和他的狗，在他最绝望的时刻，救了他一命。
他想喊一声爷爷，想告诉他自己是谁。
可他什么都不能说。
他只能更紧地抱住怀里的三寸丁，将脸埋进它柔软的毛发里。
用力吸了一口那让他安心的味道，来掩盖自己快要失控的表情和眼底翻涌的泪意。
吴老狗看着他，沉默片刻，忽然开口。
“你身上有股味道。”
他顿了顿，鼻子似乎还轻轻嗅了一下。
“不是死气，也不是活人的烟火气。”
“是‘根’上的味道，很深，很霸道，所以它才这么黏你。”
吴老狗的目光扫过吴邪的脖颈，仿佛在寻找什么。
“以后，常来看看它吧。”
说完，他对着齐铁嘴再次颔首，便转身安静地离开了。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
齐铁嘴摸着下巴，一脸深沉。
“怪了，五爷家的狗，从不认生人。”
“吴小兄弟，你这命格…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吴邪没有回应。
他只是抱着三寸丁，静静地坐在那里，指尖无意识地梳理着它颈后的软毛。
爷爷的话在他心里反复回荡——
“根的味道”。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指血脉深处相连的印记，还是…因为他来自未来，与这个时代有着无法言说的根源上的不同？
这份沉默的温情与沉重的秘密交织在一起，让他在感动之余，感受到一丝更深沉的孤寂与迷茫。
......
西厢。
解九爷己在二月红病房门外候着。
见到张启山，视线在他依旧难掩苍白的脸上停顿一瞬，微微颔首。
房内药味浓重。
二月红斜倚在床头，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桃花眼，却异常明亮。
看见二人进来，他下意识的想起身，被张启山一把按了回去。
“感觉如何？”
张启山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动作间牵动了后背的伤，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
“死不了…”
二月红声音虚弱，但眼神急迫。
“佛爷，九爷，长话短说。”
“最近一些家族旧事和交手片段在脑子里搅在一起…”
“那个黑袍法师，可能和百年前我祖上遇到的是同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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