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鹑汤的浓郁香气，也无法完全驱散楚夕心头的寒意。
那短暂的被窥视感，像毒蛇信子舔过后颈，留下冰冷黏腻的威胁。她强迫自己冷静，一边机械地咀嚼着寡淡的禽肉，一边飞速重构应对策略。
敌暗我明，被动防御等于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至少，要弄清楚是谁的眼睛在暗处闪烁。
“凌云。”楚夕放下食物，声音压得很低。
正小心翼翼啃着骨头上最后一点肉丝的凌云立刻抬头，黑眸里映着灶火，亮得警惕。
“吃完，收拾干净，骨头埋到屋后深处。不要留下任何痕迹。”楚夕下令，目光扫过凌雨和还在小口喝汤的凌雪，“你们也是，不许出门。”
“是。”凌云没有任何疑问，立刻执行。
楚夕则起身，再次走到墙边裂缝，目光如同淬了冰的探针，细致地扫描着外面每一寸土地，每一片阴影。晨光渐亮，村落开始苏醒，偶有村民扛着农具经过，并未朝这偏僻的茅屋多看一眼。
一切看似正常。
但楚夕不信。猎手的首觉出错。那个窥视者，一定还在附近，或者留下了痕迹。
她需要一双额外的眼睛，一个不被注意的“侦察兵”。
她的目光落在墙角那几株被凌云带回来、还没来得及用完的车前草和苦麻菜上，又看了看凌雪因为发烧而依旧有些泛红的小脸。
一个计划迅速在脑中成形。
“凌雨。”她转向二儿子。
凌雨正拿着小块软烂的薯肉喂妹妹，闻声一颤，怯生生地看过来。
“你眼睛最好，”楚夕尽量让语气不那么像命令，更像陈述，“仔细看窗外，从左到右，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比如，草被踩歪了，或者地上的土颜色不对，或者……有什么东西反光。”
她引导着他，将末世里侦查环境的基础技巧，用最浅显的语言描述出来。
凌雨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任务”。他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娘亲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最终鼓起勇气，凑到另一条墙壁裂缝前，努力睁大眼睛向外看去。
他看得很慢，很仔细，那双过于早慧的大眼睛里，闪烁着专注的光。
时间一点点过去，灶膛里的火噼啪作响。
突然，凌雨小小的身体僵了一下，极小声地吸了口气。
“娘……娘亲……”他声音发颤，指着窗外某个方向，“那……那边……草丛里……好像……有块布条……灰色的……以前没有……”
楚夕瞳孔骤缩，立刻顺着凌雨指的方向看去。
果然！在距离茅屋约三十步外的一丛半枯的荒草根部，若不仔细看，极难发现一小片不起眼的灰色布料，像是被匆忙扯下挂住的！
找到了！
楚夕心脏猛地一沉，随即涌起的是冰冷的杀意。果然有人潜伏！而且距离如此之近！
“做得很好。”她低声肯定了一句，拍了拍凌雨瘦弱的肩膀。男孩因为这罕见的肯定和接触，身体微微一震，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楚夕不再犹豫。对方留下了痕迹，意味着可能还会回来，或者就在附近观察。不能等。
她需要武器，更需要试探。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柄锈蚀的短刃上，然后，看向了被凌云放在角落、准备扔掉的山鹑内脏——尤其是那墨绿色、带着腥气的苦胆。
末世里，缺乏现代武器时，淬毒是最原始也最有效的杀伤手段。
“凌云，把那个苦胆，小心地取出来，胆汁滴在刀尖上，均匀涂抹。”楚夕快速下令，语气冷冽，“不要沾到手。”
凌云虽然不明白用意，但毫不犹豫地执行。他小心地割下苦胆，将散发着苦腥气的墨绿色胆汁仔细地涂抹在短刃锈蚀的刃口上，尤其是刀尖部分。山鹑胆汁毒性不强，但足以让人伤口、麻痹，甚至引发高热——对于这个缺乏抗生素的世界，有时就是致命的。
楚夕接过涂抹了胆汁的短刃，指尖感受着那冰冷的锈蚀和微黏的触感。
然后，她走到门边，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门！
她没有立刻出去，而是站在门口，目光如同冰冷的鹰隼，锐利地扫视全场，最终定格在那片藏着布条的荒草丛。
她举起短刃，刀尖在晨光下反射着幽暗的光，对着那个方向，做出了一个极其缓慢却充满挑衅意味的抹喉动作！
无声的宣言：我看见你了，再敢来，死！
做完这个动作，她毫不留恋地转身回屋，重重关上门，闩死。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息时间，快得让人反应不及。
屋内的三个孩子都屏住了呼吸，呆呆地看着她，被娘亲身上陡然迸发的、近乎实质的杀气震慑得不敢动弹。
楚夕靠在门板上，仔细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一秒，两秒……十秒……
突然！
“咻——”
一道极其轻微的破空声从屋外掠过！紧接着，是“笃”的一声闷响，似乎有什么东西钉在了他们茅屋的木门上！
力道不大，更像是警告。
楚夕眼神一厉，猛地再次拉开门！
门外空无一人。
只有一枚小巧的、尾部缀着灰色羽毛的飞镖，深深地钉在门板上！飞镖下方，还挂着一小块折叠的粗麻布。
楚夕没有丝毫犹豫，闪电般出手拔下飞镖，再次退回屋内，关门。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对方回应了！不是王婆子之流，是真正的、训练有素的探子！
她展开那块粗麻布，上面用木炭潦草地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一只扭曲的眼睛，瞳孔处却是一个燃烧的火焰标记。
这是什么？某个组织的标志？警告？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楚夕完全不认识这个符号。原主的记忆里也没有。
“娘亲……”凌云凑了过来，看着那枚小巧却锋利的飞镖和布条上的图案，小脸发白，眼中却燃烧着愤怒和一丝恐惧，“是……坏人吗？”
“嗯。”楚夕将布条和飞镖收起，神色凝重，“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对方的警告意味很明显：我知道你发现了，别多事，我们在看着你。
但楚夕岂是会被吓住的人？末世里，比这恐怖十倍的威胁她见多了。
这枚飞镖，反而让她确认了一件事：对方目前似乎并不打算首接下杀手，更像是……监视和警告。
为什么？因为他们还有利用价值？还是顾忌着什么？
楚夕的目光再次落到三个孩子身上。是因为他们吗？因为这三个“天命反派”崽崽？
看来，原著的命运线，己经开始转动了。只是，因为她这只蝴蝶的到来，发生了偏转。
“怕吗？”楚夕忽然问三个孩子。
凌云攥紧了小拳头，用力摇头：“不怕！我会保护弟弟妹妹！”只是微微颤抖的声音泄露了他的紧张。
凌雨往哥哥身后缩了缩，没说话，大眼睛里满是害怕。
凌雪似乎感受到紧张气氛，扁扁嘴想哭。
楚夕看着他们，忽然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无尽的冰寒和一丝狂傲。
“没什么好怕的。”
“不过是些藏头露尾的鼠辈。”
她拿起那枚灰羽飞镖，指尖着冰冷的镖身，眼神锐利如刀。
“他们敢伸爪子，我就敢一根一根剁下来。”
“正好，缺个试刀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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