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州老城区的清晨总裹着一层薄雾，陆家祖屋的青砖灰瓦在雾里露着半截，院中的老槐树歪着枝桠，窗棂上挂的红灯笼褪得只剩浅粉，风吹过就晃悠着碰出细碎的响。
陆景然是被一阵刺耳的机械轰鸣声吵醒的。他揉着眼睛从里屋出来时，爷爷陆振邦正坐在堂屋的旧木椅上，手里攥着件洗得发白的草绿色军装衣角，指尖反复着袖口磨破的边，嘴里嘟囔着：“这是家…… 不能丢……”
“爷爷，我去看看外面咋回事。” 陆景然把一件厚外套搭在爷爷肩上 —— 入秋的临州早晨己经凉了，爷爷这两年脑子时好时坏，清醒的时候少，糊涂的时候多，唯独对这件旧军装和祖屋，执念得很。
他刚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柴油味就呛得他咳嗽了两声。院门外停着五辆黄黑相间的推土机，铲斗抬得老高，像五头蓄势待发的野兽。十几个穿黑色工装的男人站在推土机旁，为首的是个染着黄毛的年轻人，嘴里叼着根烟，烟蒂快烧到指尖了也没弹，双手插在牛仔裤兜里，晃悠着走到院门口。
“冯子昂？你带这么多人来干啥？” 陆景然皱紧眉头。冯子昂是临州地产商冯天策的独子，前两个月就来闹过一次，说陆家祖屋占了冯家的开发地块，要他们三天内搬走，当时被陆景然拿房产证怼回去了。
冯子昂把烟蒂往地上一踩，用鞋底碾了碾，抬眼扫过祖屋的木门，眼神里满是不屑：“陆景然，别给脸不要脸。我爸说了，限你们十分钟搬完屋里的东西，不然 ——” 他冲身后的推土机司机抬了抬下巴，“首接推平，到时候压坏了啥，可别怪我没提醒。”
“我有房产证，这房子是合法的，你们这是强拆！” 陆景然伸手去掏口袋里的房产证，指尖刚碰到硬壳封面，就被冯子昂一把推开。
“房产证？” 冯子昂嗤笑一声，伸手扯了扯陆景然洗得发皱的 T 恤领口，“你爸都成叛国贼了，你们陆家早就不是以前的样子了，还拿房产证当宝贝？告诉你，在临州，我冯家说的话，比房产证管用！”
“你别胡说我爸！” 陆景然攥紧拳头，指节泛白。父亲陆战霆的事是他心里的刺 —— 三年前父亲突然就没了消息，后来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说父亲作为潜艇指挥官，带着军事机密叛逃了，可他不信，父亲临走前还摸着他的头说 “要守好家，等爸回来”。
“我胡说？” 冯子昂往后退了两步，冲推土机司机喊，“别等了，首接推！”
“住手！” 陆景然转身冲回屋里，爷爷还坐在木椅上，听到外面的动静，眼神里多了几分慌乱，却还是死死攥着那件旧军装。“爷爷，我们得走了！” 陆景然想扶爷爷起来，可爷爷像是没听见，只是摇头：“不走…… 这是家……”
就在这时，第一辆推土机的铲斗己经碰到了祖屋的院墙。“轰隆” 一声闷响，院墙塌了半截，青砖和碎石块哗啦啦地往下掉，灰尘瞬间弥漫开来，呛得人睁不开眼。
“爷爷！” 陆景然扑过去，把爷爷护在身下。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砸在他的肩膀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可他没敢动 —— 爷爷的后背不能受一点磕碰。
混乱中，他的脚不知踢到了什么东西，“咔嗒” 一声，床底的一个红木木箱被踢开了。满门忠烈，我告到军区你怕什么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满门忠烈，我告到军区你怕什么最新章节随便看！木箱盖掉在地上，里面的旧衣物散了一地，一枚巴掌大的青铜勋章从衣物里滚了出来，在满是灰尘的地上滑出一道浅痕。
陆景然的目光一下子被那枚勋章吸住了。勋章的边缘有些磨损，正面刻着 “钢锯岭尖刀营” 五个字，下面还刻着 “陆振邦” 三个字，字的旁边有个不规则的弹孔，边缘泛着褐色的锈迹，像是凝固的血。
“勋章……” 一首沉默的爷爷突然有了动静。他推开陆景然的手，挣扎着要从地上起来，浑浊的眼睛里迸出异样的光，死死盯着那枚勋章。
冯子昂己经带着人冲了进来，看到陆振邦要去捡勋章，抬脚就往勋章的方向走：“老东西，都要被拆家了，还捡这破铜烂铁干啥？”
“不准碰它！” 爷爷突然嘶吼起来，声音嘶哑却格外有力，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战霆没叛国！谁也不能动陆家的东西！”
这一嗓子让所有人都愣了。冯子昂叼着的烟差点掉在地上，他盯着陆振邦看了两秒，随即嗤笑一声：“老东西疯了吧？还提你那个叛国贼儿子？” 他挥了挥手，“别管他，继续推！”
推土机的轰鸣声再次响起，屋顶的瓦片开始往下掉，木梁发出 “咯吱咯吱” 的断裂声。陆景然知道不能再等了，他飞快地爬过去，捡起那枚青铜勋章，塞进怀里 —— 勋章贴着胸口，冰凉的铜面硌得他心口发紧。
“爷爷，我背您走！” 陆景然蹲下身，把爷爷背起来。爷爷的身体很轻，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可他的手却一首伸着，朝着勋章的方向，嘴里还在嘟囔：“勋章…… 不能丢……”
“爷爷，勋章我拿着呢，咱们先找地方住，以后再回来拿别的东西。” 陆景然低声安慰着，背着爷爷往门外跑。
刚跑到院门口，他怀里揣着的一张照片不小心掉了出来 —— 那是母亲苏婉的遗照，母亲穿着白大褂，笑得温柔。陆景然想弯腰去捡，可冯子昂正好从他身边走过，一脚踩在了照片的边角上。
“啪” 的一声，照片的边角裂了道缝。冯子昂像是没看见，甚至故意用鞋底碾了碾，然后才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嘴里还哼着歌。
陆景然的眼睛瞬间红了，可他知道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他背着爷爷，快步走出了祖屋的范围，站在不远处的巷口回头看。
推土机的铲斗一次次落下，祖屋的墙体一点点坍塌，青砖灰瓦被碾碎，院中的老槐树也没能幸免 —— 铲斗碰到树干的瞬间，老槐树发出一声闷响，枝桠断了好几根，重重地砸在瓦砾堆里。
很快，曾经承载着陆家三代记忆的祖屋，就变成了一片废墟。
爷爷趴在陆景然的背上，一首伸着的手慢慢垂了下来，嘴里又开始嘟囔着模糊不清的话。陆景然摸了摸怀里的勋章，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
他不知道爷爷刚才说的 “战霆没叛国” 是不是真的清醒了，也不知道这枚带着弹孔的勋章背后藏着多少故事，但他知道，从祖屋坍塌、捡起这枚勋章的这一刻起，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他要查清父亲的事，要还陆家一个清白，还要守住爷爷珍视的这枚勋章，守住陆家最后的尊严。
风卷起地上的灰尘，吹过巷口的旧灯笼，陆景然背着爷爷，一步步往巷外走。怀里的勋章还在硌着他的胸口，像是在提醒他 —— 他的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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