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守墓人
成为守墓人的第一天，季沉舟就发现了异常。研究所的每个人都对他格外恭敬，但又保持着诡异的距离。老周看到他时，眼神里带着恐惧，像是看到了不该存在的东西；小刘则完全避开他的目光，仿佛他是个透明人；连平时最热情的保洁阿姨，今天也绕着他走。
”他们看得见你，但感觉不到你。”老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却又看不到他的身影，像是空气本身在说话，”这是守墓人的第一个诅咒——存在于现实与古墓的夹缝中。”老马的声音突然在季沉舟耳边响起，带着冰冷的呼吸，但转头看去，只有一团淡淡的雾气在消散。
季沉舟走到研究所的洗手间，镜子里的自己让他倒吸一口凉气。他的倒影有些模糊，像是信号不好的电视画面，轮廓边缘不断闪烁着雪花般的噪点。他伸手摸镜子，手指却穿了过去，仿佛镜子是水面，冰凉刺骨，指尖传来刺痛感。更可怕的是，镜子里他的身后站着父亲，但父亲的脸正在慢慢变成他自己的，两张脸融合又分离，像融化的蜡。
”第二个诅咒，”老马的声音从镜子里传来，声音在瓷砖间回荡，”你能看到过去和未来，但无法改变。”镜子突然显示出二十年前的画面：父亲站在同样的位置，手里拿着同样的骨笛，脸上是同样的决绝表情。画面一闪，又变成了未来的某个时刻——一个陌生的年轻人站在古墓入口，手里拿着第十四号档案，而季沉舟站在年轻人身后，身影透明得像烟雾，手里拿着笔准备记录。
季沉舟看向自己的手，发现皮肤开始变得透明，能看到下面的血管和骨骼。但更可怕的是，他能看到血管里流动的不是血，而是细小的符文，像蚂蚁一样在皮肤下爬行。那些符文组成了一行行小字：”第108代守墓人，倒计时开始：71小时59分59秒。”符文在皮肤下移动，像活物一样。
”第三个诅咒，”老马的声音突然从天花板传来，带着回音，”你必须引导每一个进入古墓的人，就像我当年引导你父亲一样。”季沉舟抬头，看到老马的身影镶嵌在天花板里，像一幅立体的画，但画里的人眼睛会动，”而且，你会慢慢忘记自己是谁，只记得你是守墓人。”老马的身影在天花板里对他眨眼。
研究所的时钟开始倒转，指针逆时针旋转，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季沉舟看到墙上的日历从2024年5月13日变回了1999年5月13日，然后继续倒转，最后停在了汉朝某年，具体年份模糊不清。每个日期都对应着一代守墓人的选择，日期旁边浮现出小小的名字和死因。
”第四个诅咒，”老马的声音带着悲悯，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会获得永恒的生命，但代价是永恒的记忆。所有守墓人的记忆都会在你脑海里重现，你会记得每一代守墓人的痛苦、挣扎和选择。”季沉舟突然跪倒在地，无数记忆涌入脑海：汉朝的方士在古墓前犹豫不决，最后选择成为第一个守墓人；唐朝的学者在记忆和现实间挣扎，最终精神崩溃；宋朝的将军在忠诚和背叛间痛苦，选择了自杀；明朝的商人在财富和良知间徘徊，最后选择了财富...
每一代守墓人的记忆都像刀割一样清晰，季沉舟能尝到他们的恐惧，感受到他们的痛苦，听到他们的尖叫。这些记忆不是画面，而是直接注入他的神经，像电流一样灼烧。
”第五个诅咒，”老马的声音变得极其遥远，像是隔着几个世纪，”你会慢慢失去人类的情感，成为纯粹的记忆容器。”季沉舟发现自己的心跳正在变慢，每分钟只跳一次，但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一个守墓人的记忆。他的眼泪开始变成银色的液体，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研究所的灯光开始闪烁，像恐怖片里的场景。季沉舟看到每个灯泡里都浮现出一张人脸——都是历代守墓人的脸，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的眼睛都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同样的悲哀和解脱。灯泡开始发出低语，所有守墓人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形成诡异的合唱。
”第六个诅咒，”老马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了，像是被风吹散的叹息，”你会成为连接过去和未来的桥梁，但永远无法到达任何一个。”季沉舟发现自己的脚开始融入地板，像是长出了根，脚踝处已经和地面融为一体，但他的头却开始飘向天花板，脖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季沉舟挣扎着想离开，但发现研究所的门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堵墙，墙上刻着所有守墓人的名字，从第一个到最后一个，最后一个就是”季沉舟，第108代，2024年5月13日，选择待定”。名字是用血写的，还在往下滴血。
”第七个诅咒，”老马的声音从墙壁里传来，墙壁开始渗出暗红色的液体，”你会成为记忆的图书馆，所有被遗忘的故事都会在你体内重生。”季沉舟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膨胀，像气球一样鼓起来，无数文字从皮肤下浮现，每个字都是一个被遗忘的记忆，他的皮肤变成了书页。
就在这时，季沉舟口袋里的记忆之钥开始发热，像烙铁一样烫。铜币上的”忘川”二字开始发光，金色的光芒形成了一个保护罩，阻止了诅咒的完全侵蚀。保护罩像肥皂泡一样，把他和现实世界隔开。
”你父亲预料到了这一切，”老马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从保护罩外传来，”记忆之钥是他给你的最后保护。”老马的身影从墙壁里走出来，看起来年轻了二十岁，穿着1999年的衣服，”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季沉舟发现保护罩正在缩小，像倒计时一样。记忆之钥的光芒也在减弱，从金色变成银色，再变成淡蓝色。墙上的倒计时显示：”71小时30分，记忆融合开始，不可逆进程启动。”
”要阻止完全融合，”老马指向研究所的地下室，那里传来奇怪的机械运转声，”那里有你父亲留给你的真正遗产，不是记忆，而是选择。”
季沉舟冲向地下室，发现那里有个隐藏的实验室。实验室中央是个巨大的沙盘，显示着整个古墓群的微缩模型，但模型正在实时变化。沙盘显示古墓其实是个巨大的记忆存储装置，每一代守墓人都是其中的存储单元，现在存储空间即将耗尽。
”你父亲发现了真相，”老马出现在沙盘旁，但身影开始闪烁，”但已经太晚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你争取选择的机会，不是成为存储单元，而是成为...管理员。”
沙盘突然开始运转，显示出一个倒计时：”记忆融合完成时间：2024年5月15日00:00，季沉舟25岁生日，第108代守墓人最终选择。”
”所以我的出生...”季沉舟声音颤抖，看着沙盘显示的自己从婴儿到的全过程。
”就是你父亲选择的结果，”老马叹息，身影越来越淡，”他用十二个人的记忆，为你创造了一个独特的存储空间，一个可以做出不同选择的空间。但现在，这个空间即将被填满，除非...”
”除非什么？”
老马指向沙盘底部，那里刻着父亲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沉舟，记忆不是诅咒，是爱的延续。当你准备好时，用记忆之钥打开真正的门——不是古墓的门，是选择的门。”
倒计时继续：71小时29分58秒，57秒，56秒...
季沉舟握紧记忆之钥，发现钥匙开始变形，从铜币变成了一把真正的钥匙，钥匙柄上刻着”选择”二字。
”你的父亲，”老马最后的声音传来，”他最后的选择不是成为守墓人，而是成为...父亲。”
老马的身影完全消失了，留下季沉舟独自面对倒计时和选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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