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爷子最后那几个破碎的词语，如同冰冷的楔子，钉入了苏芩芩和李妄紧绷的神经。
“金发的魔鬼”、“钥匙”、“老地方”。
雷诺阿的形象与“金发的魔鬼”高度重合，而“钥匙”和“老地方”则指向某个被时光掩埋、却至关重要的秘密所在。苏芩芩那句“我知道‘老地方’是哪里了”，更是将所有的线索瞬间收束，指向一个明确的目标。
但此刻，他们无暇深思。苏州河荒芜的堤岸绝非久留之地，赵世忠和苏慕白的人随时可能沿着秘道追来，或者从其他方向包抄。杜老爷子伤势危重，李妄也失血过多，几乎到了强弩之末。
“必须立刻离开！”李妄强撑着站起来，肋下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他晃了一下，被苏芩芩及时扶住。
“去‘老地方’？”苏芩芩问，语气急促。
李妄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杜老爷子，摇了摇头：“不行，他的状况撑不住长途跋涉，而且那里未必安全。先找个绝对隐蔽的地方把他安置下来，我们再去。”
可是哪里才算绝对隐蔽？上海滩虽大，但在苏慕白和“红线”的眼线下，哪里还有安全屋？
就在这时，远处河面上传来一阵低沉悠长的汽笛声。一艘看起来颇为破旧、冒着黑烟的小火轮，正缓缓向着下游驶去。
李妄的眼睛猛地一亮！
“船！跟上那艘船！”他指着那艘小货轮，“这种跑内河运输的船，人员混杂，管理松散，只要给够钱，很容易藏人！而且移动性强，不容易被锁定！”
没有更好的选择了！苏芩芩立刻点头。
两人搀扶着杜老爷子，沿着河岸艰难地向下游奔跑，试图寻找一个可以登船的地方。幸运的是，前方不远就有一个废弃的小码头，那艘小货轮似乎正要靠岸装货（或者卸下某些见不得光的“货”）？
他们利用码头堆放的杂物作为掩护，观察着船上的动静。甲板上只有几个懒散的水手和工人在忙碌。船老大是个满脸横肉、叼着烟斗的壮汉，正不耐烦地催促着。
李妄从身上摸出最后几块应急用的小金条，对苏芩芩低声道：“我去引开注意力，你带着杜老爷子从另一边找机会溜上船，找最底层的货舱躲起来！”这种船通常都有隐藏的夹层或暗舱用来走私。
“你的伤……”苏芩芩担心道。
“死不了！”李妄咬牙，将金条塞给她，“用这个开路，必要时……可以用它砸人。”他开了个拙劣的玩笑，试图缓解紧张。
苏芩芩握紧冰冷沉重的金条，重重点头。
李妄深吸一口气，猛地从杂物后冲了出去，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朝着船老大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用方言大喊着什么，装作是落单的、想搭顺风船的流浪汉。
船老大和船员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去，骂骂咧咧地围向李妄。
趁此机会，苏芩芩用尽全身力气，半拖半抱着杜老爷子，沿着码头边缘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溜到船尾无人处。她看准一个开着的舷窗，先将杜老爷子艰难地推了进去，然后自己也跟着爬了进去。
里面果然是黑暗肮脏的底舱，堆满了麻袋和木箱，空气污浊不堪。她顾不上许多，奋力将杜老爷子拖到一个最隐蔽的角落，用空的麻袋盖住。
做完这一切，她几乎虚脱，靠在冰冷的舱壁上剧烈喘息，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
外面传来船老大呵斥和李妄辩解（似乎塞了钱）的声音，过了一会儿，脚步声远去，船身微微震动，引擎重新轰鸣起来——船开了！
李妄成功上船了！
苏芩芩稍微松了口气，但立刻又紧绷起来。她必须尽快找到李妄，汇合！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观察着底舱的情况。这里似乎很大，结构复杂。她凭借着记忆中和李妄约定的暗号节奏，轻轻敲击着舱壁。
很快，远处也传来了回应的敲击声！
她心中一喜，循着声音，在黑暗和杂物间艰难地穿行。
终于，在一个堆满油桶的角落，她看到了靠坐在那里、脸色苍白如纸、正用撕下的衣襟死死按住肋下伤口的李妄！
“李妄！”苏芩芩扑过去，声音带着哭腔。
李妄抬起头，看到是她，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没事……甩掉了……暂时安全了……”
但他的情况一点也不好。失血过多，伤口肯定又裂开了，体温也低得吓人。
苏芩芩连忙找出之前老婆婆给的止血药粉（幸好她随身带了一点），手忙脚乱地帮他重新处理伤口。她的手指冰冷而颤抖，看着那狰狞的伤口和不断渗出的鲜血，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李妄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冰凉颤抖的手腕，声音虚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别怕……死不了……我们还有事没做完……”
他的掌心滚烫，带着伤后的虚热。苏芩芩感受着他手指无力的握持，心底那片冰冷的绝望仿佛被注入了一丝微弱的暖流。她反手紧紧握住他的手，仿佛要从彼此身上汲取最后的力量。
小火轮在苏州河上平稳地行驶着，引擎的轰鸣掩盖了底舱细微的声响。黑暗中，两人互相依靠着，处理伤口，分享着所剩无几的干净水和干粮（从李妄身上找到的）。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杜老爷子依旧昏迷，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李妄在药力和疲惫的作用下，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苏芩芩不敢睡，她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听着甲板上传来的模糊人声和水浪声。
不知过了多久，船身的速度似乎慢了下来，外面传来抛锚和靠岸的嘈杂声。到了某个码头了？
就在这时，底舱通往上面的楼梯口，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而且不止一个人！
“……这次‘货’不错，老大很满意……”
“赶紧搬！卸完这趟就能歇了……”
“下面好像有点动静？去看看……”
有人要下来了！
苏芩芩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猛地摇醒李妄：“有人来了！”
李妄瞬间清醒，眼神锐利，尽管虚弱，但求生的本能让他立刻进入了战斗状态。他示意苏芩芩躲到一堆更高的麻袋后面，自己则握紧了匕首，屏息凝神。
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的底舱里晃动。
毛栗子宝贝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妈的，这什么鬼地方，臭死了！”
“好像没人啊？听错了吧？”
“赶紧搬完走人！”
两个水手骂骂咧咧地走下楼梯，开始搬运角落里的几个木箱。他们并没有仔细搜查。
苏芩芩和李妄稍稍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其中一个水手搬动一个箱子时，手电光无意间扫过了苏芩芩他们藏身的麻袋堆！
“咦？那堆麻袋后面……好像有什么东西？”那水手疑惑地嘟囔着，朝着他们藏身的方向走了过来！
完了！要被发现了！
李妄眼中寒光一闪，握紧了匕首，准备拼死一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呜——呜——！！！
一阵凄厉刺耳的火灾警报声，突然从码头方向尖锐地炸响！穿透了船板，震耳欲聋！
紧接着，外面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和更加混乱的惊呼、奔跑、哭喊声！
“着火了！码头仓库着火了！快跑啊！”甲板上有人声嘶力竭地大喊！
那两个下来搬货的水手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顾得上查看麻袋堆，丢下箱子就连滚爬地冲上了楼梯：“快跑啊！火烧过来了！”
底舱里瞬间只剩下苏芩芩和李妄，以及昏迷的杜老爷子。
火灾？！码头的火灾？！怎么会这么巧？！
是意外？还是……
不容他们细想，浓烟己经开始从船舱的缝隙中渗了进来！刺鼻的烟味迅速弥漫！火势显然极大，而且正在向河面蔓延，很可能波及这艘停靠的小火轮！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李妄强撑着站起来，剧烈的动作让他一阵眩晕。
“从哪儿走？！”苏芩芩焦急万分。底舱出口肯定被逃跑的人堵死了，而且外面大火滔天！
李妄的目光在浓烟中锐利地扫视，最后定格在底舱最深处、那堆刚刚被水手搬动过的木箱后面！那里似乎有一个被刻意掩盖的、锈迹斑斑的铁门！门上没有把手，更像是一个……暗道的入口！
“那边！”李妄指着那扇铁门，“这种走私船通常都有紧急逃生通道！通往水下或者隔壁船舱！”
两人搀扶起杜老爷子，用湿布（撕下衣襟蘸着底舱渗漏的积水）捂住口鼻，艰难地冲向那扇铁门！
浓烟越来越呛人，温度也开始升高！
李妄用匕首撬，用受伤的肩膀撞！那扇铁门纹丝不动！似乎从外面锁死了！
“打不开！”苏芩芩绝望地喊道，烟雾呛得她剧烈咳嗽。
火舌己经开始舔舐船舱的木质结构！噼啪作响！
就在这绝望之际，李妄的目光猛地被铁门旁边舱壁上刻着的一个极其隐蔽的、几乎被锈迹覆盖的标记吸引住了！
那标记——正是一段被拉首抽象化的红色丝线！首尾打着复杂的结！
“红线”的标记？！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在这个标记的下方，还有一个更小的、似乎是后来刻上去的字母和数字：
「Mémoire - B34」
Memory！B34！那本法文诗集上的代码！上线留下的终极线索！
这一切都不是巧合！这场火灾！这艘船！这扇打不开的门！都是计划好的！是“红线”的手笔！他们想用火灾逼他们发现这里！或者说……想把他们和这个秘密一起烧毁在这里？！
巨大的恐惧和愤怒攫住了李妄！
他猛地想起杜老爷子昏迷前的话——“钥匙”！“老地方”！
难道……“钥匙”指的不是具体的钥匙，而是……打开这扇门的方法？！而“老地方”……就是这里？！这艘船？！或者这个通道通往的地方？！
“找找周围！有没有什么机关！或者……和这个标记有关的东西！”李妄对着苏芩芩大吼，同时自己也在浓烟中拼命摸索着舱壁！
火势越来越大，热浪灼人！氧气越来越稀薄！
苏芩芩也被那标记和代码震惊了，但她强迫自己冷静，目光在烟火中艰难地搜寻。忽然，她的脚踢到了什么东西——是刚才水手丢下的那个木箱！箱子被摔裂了，里面散落出来的，不是货物，而是一些……旧档案袋和卷宗？！上面隐约能看到海关的印章和编号！
B区？！这些是……从海关档案库B区偷运出来的“货”？！这艘船果然是用来转移证据的！
而就在这些散落的文件下面，她看到了一样东西——一枚看起来像是老式船舵钥匙的、锈迹斑斑的金属物件！它的形状，正好和铁门上那个不起眼的锁孔隐约匹配！
“钥匙！”苏芩芩失声喊道，捡起那枚冰冷的钥匙！
李妄一把夺过钥匙，对准锁孔，猛地插了进去！
咔嚓！
一声清脆的机括声响！铁门应声向内弹开了一条缝隙！一股更加阴冷潮湿的空气从里面涌了出来！
门后果然是一条向下的、狭窄的、布满青苔的石头阶梯！深不见底！
“走！”李妄大吼一声，和苏芩芩一起，拖着杜老爷子，奋力挤进那扇救命的铁门，然后从里面死死将门关上，隔绝了外面肆虐的火海和浓烟！
他们沿着冰冷湿滑的阶梯，踉跄着向下奔逃，身后是火焰吞噬一切的轰鸣！
阶梯似乎没有尽头，一首通向地底深处。黑暗、潮湿、窒息感依旧存在，但至少暂时摆脱了被烧死的命运。
不知下了多深，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和水声。
他们走出了阶梯，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一条更加宽阔的、人工开凿的地下河道岸边！河水漆黑冰冷，无声地流淌着。岸边停泊着几艘小木船。远处，似乎有更大的空间和建筑轮廓。
这里是什么地方？！
而更让他们震惊的是，在岸边一块突出的岩石上，被人用红色的油漆，清晰地画着一个巨大的、与舱壁上一模一样的标记——
「红线」标记！
而在标记下方，同样用红漆写着两行令人触目惊心的字：
「欢迎来到“记忆之所”」
「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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