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之内,气氛庄重得近乎凝固。
孙茂才依旧保持着跪姿,苍老的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他仰视着桌上那截紫气氤氲的根茎,眼神中的狂热与虔诚,仿佛一个最忠实的信徒,亲眼见证了神迹的降临。
面对此情此景,林辰稚嫩的脸上,却浮现出一抹与年龄不符的肃穆。他没有去扶起孙茂才,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他知道,此刻的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他要让这“仙物”的震撼,在孙茂才的心中,彻底地、深深地烙印下来。
良久,孙茂才才仿佛从梦中惊醒。他深吸一口气,对着林辰,郑重其事地磕了一个头。
“老朽孙茂才,谢仙人赐此无上仙缘!”
这一拜,拜的不是林辰这个五岁孩童,而是他身后那个虚无缥缈,却又因这截灵草而变得无比真实的“仙人”。
林辰这才缓缓上前,伸出小手,学着大人的模样,轻轻地托起孙茂才的手臂,用一种清脆而认真的童音说道:“孙爷爷,快起来。仙人爷爷说了,他可以把这段‘紫玉灵根’送给你,但你也要答应他三件事。”
“紫玉灵根?”孙茂才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愈发觉得此物不凡。他顺着林辰的力道站起身来,神情恭敬到了极点,连忙道:“仙人法旨,老朽岂敢不从?别说三件,便是三百件、三千件,只要老朽能办到,也万死不辞!”
他此刻的心态,己经完全从一个合作者,转变成了一个狂热的追随者。在他看来,能为仙人办事,这本身就是一种天大的福分。
林辰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掰着自己肉乎乎的手指,开始一件件数道:“第一件,仙人爷爷说,我们一家人虽然搬到了镇上,但那个大老虎伯伯,心眼很坏,他还是会像饿狼一样盯着我们。所以,你要保护好我们,不能让坏人欺负我们。”
他用最童真的语言,提出了最核心的要求——庇护。
孙茂才闻言,脸色一正,立刻拍着胸脯保证道:“辰儿放心!此事不必仙人吩咐,老朽也定会做到!从今日起,这静心小苑的护卫,我再加派一倍。另外,我明日便去拜会县衙的陈县尉,他与我有些交情。有他照拂,谅那冯天雄再跋扈,也不敢在明面上乱来!”
他不仅答应了,还主动加码,将自己的关系网也动用了起来。
林辰继续说道:“第二件,仙人爷爷说,我年纪还小,见识也少。他让我多听听故事,尤其是那些会飞的仙人,还有能搬山的英雄的故事。他说,故事里,藏着大道理。”
这个要求,听起来更像是一个孩童的好奇心。
但孙茂才却不敢有丝毫怠慢,他将此理解为仙人对他的一种考验,或是对他的一种点化。
他沉思片刻,立刻答道:“此事容易!我百草堂中,也收藏了一些杂记游史,其中不乏记载奇人异事的篇章。另外,青阳镇最大的‘文宝斋’,据说有些从郡城流传过来的孤本,专门记载山川异闻、修士传记。明日,我便派人将能搜罗到的所有相关书籍,都给辰儿送来!”
“修士传记?”林辰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心中一动,脸上却依旧是一副懵懂好奇的模样。
“是啊。”孙茂才笑着解释道,“就是传说中那些能吞云吐雾、移山填海的得道高人。虽然大多是传说,但看看总能增长见闻。”
林辰心中了然。这正是他想要的。他需要通过这些书籍,系统地了解这个世界的修行体系、势力划分以及各种常识,以弥补他那残缺的记忆所带来的巨大信息鸿沟。
“嗯!”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伸出了第三根手指。
“这第三件事嘛……”他故意拉长了声音,小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仙人爷爷说,我们一家人身体底子都太差了,就算学了那个呼吸法门,进步也慢。他写了一张方子,让我们照着方子上的药材,熬煮药浴,用来强健筋骨。可是……可是上面的好多药材,我都不认识,也不知道去哪里买。”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递给了孙茂才。
这自然不是什么仙人方子,而是他凭借脑中《元始真诀》里记载的炼体篇,结合自己目前引气境二层的修为所能承受的药力,开出的一份最基础的淬体药方。
方子上的药材,诸如百年份的人参、何首乌,三十年份的黄精、灵芝,以及一些更为常见的活血通络的草药,足有二十多种。
这些药材,对于普通人家而言,每一样都是天价之物。但对于百草堂这种级别的药铺来说,却又都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孙茂才郑重地接过那张纸,只扫了一眼,便倒吸了一口凉气。
以他的专业眼光来看,这张方子上的药材搭配,看似寻常,实则君臣佐使,配伍精妙绝伦,几乎将每一种药材的药性都发挥到了极致。其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用最温和、最霸道的方式,从根本上改善一个凡人的体质。
这……这哪里是凡间的药方,这分明就是仙家改造凡胎的无上宝典啊!
一瞬间,他对林家“仙缘”的说法,再无半分怀疑。
“仙人慈悲!仙人慈悲啊!”孙茂才激动得老泪纵横,“辰儿放心,这方子上的所有药材,我百草堂库房里都有!莫说是一份,便是十份、一百份,老朽也给你凑齐了,明日一并送来!”
至此,林辰的三个目的——寻求庇护、获取情报、索要资源,全部达成。
他用一截对他而言价值有限的灵草,撬动了一个在青阳镇举足轻重的强大盟友,为自己接下来的发育,铺平了道路。
“孙爷爷,那这根‘紫玉灵根’,你可要收好了。”林辰指了指桌上的灵草,提醒道。
孙茂才这才如梦初醒,连忙从怀中取出一个温润的白玉盒子,小心翼翼地,用一块丝绸垫着,才将那截灵根放入其中。
“仙物灵气逼人,不可轻慢。须得以玉石温养,方能锁住其灵性,不使其逸散。”他一边操作,一边恭敬地向林辰解释道,仿佛是在向仙人汇报自己的心得。
林辰心中暗笑,这倒也省了他再费口舌去编造一套说辞。
交易完成,孙茂才如获至宝,一刻也不愿多待,立刻便要赶回百草堂,去亲自为林辰准备书籍和药材。
临走前,他再三叮嘱林辰,万事小心,若有任何异动,可捏碎他给的那块白玉腰牌,他的人会在第一时间赶到。
送走了孙茂才,林辰缓缓关上房门。
他走到桌边,将那只黄金鸟笼提了起来,对着笼中那只一动不动的雪雀,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小家伙,看到了吗?刚刚孙爷爷送了我好多好吃的,还答应明天给我讲故事呢。”
他的声音,充满了孩童得到礼物后的喜悦与炫耀。
而后,他便提着鸟笼,哼着不成调的歌谣,蹦蹦跳跳地去找父母和姐姐,分享这个“好消息”去了。
一场关乎身家性命与未来道途的精密布局,就这样,被他用一场天衣无缝的表演,完美地掩盖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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