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再次笼罩了冯府。
密室之内，烛火昏黄，气氛比昨日更加压抑。
冯天雄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玄水盆中映出的画面。画面里，孙茂才正一脸激动地对着林辰千恩万谢，最后如获至宝般捧着一个玉盒，匆匆离去。
“砰！”
一只上好的青瓷茶杯，被冯天雄狠狠地摔在地上，碎裂成无数片。
“孙茂才！又是孙茂才！”他低声咆哮着，额头上青筋暴起，像一条条盘踞的毒蛇，“他到底给了那小杂种什么好处？竟能让孙茂才那只老狐狸，对他感恩戴德，甚至不惜下跪？”
尹老的身影，依旧隐藏在阴影之中，但这一次，他那嘶哑的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惊疑。
“家主，此事……的确是超出了老夫的预料。”他缓缓说道，“我本以为，孙茂才只是被那所谓的‘仙缘’所蒙蔽，想借机结个善缘。却万万没想到，他竟真的从那孩子手中，得到了某种……让他都为之失态的东西。”
冯天雄猛地回头，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凶光：“尹老，你看清那玉盒里的东西了吗？”
尹老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雪雀的神念，只能传递影像，无法感知气息。隔着厚布与玉盒，老夫也无法判断那究竟是何物。但……能让孙茂才这种级别的药师都为之疯狂的东西，其价值，恐怕己经无法用金钱来衡量了。”
“仙草！一定是仙草！”冯天雄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尖锐，“王员外那个废物说的没错，那林家手里，真的有仙草！我儿冯玉，就是死在了这上面！”
密室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贪婪与仇恨，如同两条毒蛇，疯狂地啃噬着冯天雄的心脏。
他现在几乎可以断定，冯玉的死，绝不是什么狗屁“天谴”，而是那林家小子为了独吞仙草，设下的毒计！
“一个五岁的孩童，竟有如此心机和手段？”冯天雄的声音冰冷刺骨，“他背后，一定还有人！孙茂才，或许从一开始，就参与其中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成形：孙茂才与林家联手，杀害了他的儿子，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仙草！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如同疯长的野草，再也无法遏制。
“家主，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尹老的声音，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冯天雄那几近燃烧的理智上，“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而且，孙茂才在青阳镇根基深厚，若是贸然动手，恐怕会引火烧身。”
“那我们该怎么办？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拿着我的东西，逍遥法外吗？”冯天雄不甘地嘶吼道。
“不急。”尹老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阴冷与平静，“猎物己经露出了尾巴，接下来，我们只需要静静地等待，等待他将整个身子都探出洞口的那一刻。”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孙茂才既然得到了好处，就必然会有所行动。他接下来送去静心小苑的东西，就是最重要的线索。我们只需要看，看那个孩子，究竟想用孙茂才的资源，来做什么。”
“一个五岁的孩子，还能做什么？无非是吃喝玩乐罢了。”冯天雄不屑地说道。
“未必。”尹老的斗篷微微动了动，似乎是摇了摇头，“我总觉得，那个孩子，他真正想要的，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多得多。”
……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
静心小苑的后门，便被几辆马车堵得水泄不通。
周管事亲自带队，指挥着百草堂的伙计，将一口口沉重的木箱，小心翼翼地抬入院中。
第一批送来的，是药材。
当那些贴着“百年山参”“三十年黄精”标签的盒子被打开时，浓郁的药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庭院，让早起打扫的林大柱和刘氏都看傻了眼。他们这辈子，也没见过如此阵仗，那些传说中的名贵药材，此刻竟像不要钱的大白菜一样，堆满了整个院子。
林辰依旧扮演着一个好奇孩童的角色，围着那些药材箱子跑来跑去，时不时发出一声声惊叹，将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孩子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他的心中，却是一片澄明。
孙茂才的效率，比他想象的还要高。看这药材的年份和品相，显然都是百草堂库房里的上等货色。
有了这些药材，他的炼体计划，便可以正式启动了。
伐毛洗髓，只是让他脱去了凡胎，拥有了修行的基础。但他的这具身体，毕竟底子太差，依旧孱弱。想要承载《元始真诀》那浩瀚无匹的真气，就必须将这具肉身，千锤百炼，打造成一件坚不可摧的法器。
而这些药材，就是锻造这件“法器”的第一批燃料。
药材之后，第二批送来的，是书籍。
整整三大箱，从蒙学的《千字文》，到青阳镇的县志，再到各种杂记游史、神怪传说，甚至还有几本封面泛黄、字迹模糊的古籍，上面赫然写着《南域修士异闻录》《灵草初步辨识图鉴》之类的标题。
当看到这些书时，林辰的眼睛，才真正地亮了起来。
这，才是他此次交易中，最为看重的东西。
他让林大柱将那些药材都搬入库房，自己则迫不及待地，让姐姐林晚秋帮他把那三大箱书，都搬进了他的房间。
从此，静心小苑的日常景象，便多了一幕。
那个五岁的孩童，不再整日于院中嬉闹，而是更多的时候，都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怀里抱着一本比他脑袋还大的书，看得津津有味。
当然，在他的身边，那只黄金鸟笼，永远都被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冯府密室中的玄水盆，也忠实地，将这一幕，传递了回去。
“看书？”冯天雄看着画面中，林辰正襟危坐，小脸上满是认真地翻阅着一本厚厚的县志，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一个五岁的娃娃，他看得懂吗？装模作样！”
“不，他看得懂。”尹老的声音，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你看他的眼神，你看他翻页的速度。他不是在看热闹，他是在……汲取。”
画面中，林辰翻书的速度极快，几乎是一目十行。那双清澈的眼睛，如同两颗高速运转的星辰，飞快地扫过书页上的每一个字。
这种专注与效率，绝非常人所能及。
“他在了解这个世界。”尹老一字一句地说道，“从青阳镇的地理，到大炎王朝的历史，再到……修士的存在。他在疯狂地弥补他认知上的空白。”
冯天雄的心，猛地一沉。
一个五岁的孩子，在得到了“仙缘”之后，第一件事，不是去寻求更强大的力量，也不是去享受荣华富贵，而是选择用这种最枯燥、最基础的方式，去了解他所处的世界。
这份心性，这份城府，己经不能用“妖孽”来形容了。
这简首就是一个披着孩童外皮的……老怪物！
“他到底想干什么？”冯天雄感觉自己的后背，竟冒出了一层冷汗。他第一次，对这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乡下小子，产生了一丝发自内心的……恐惧。
“我不知道。”尹老的声音，也变得干涩起来，“但我们必须阻止他。绝不能让他，再这样安稳地成长下去。否则，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变成一个我们……再也无法掌控的存在。”
“怎么阻止？”冯天雄问道。
尹老沉默了。
良久，他才缓缓地说道：“既然监视无法找到他的破绽，那就……逼他露出破绽。”
“派人，去试探一下他那个在镇上打零工的父亲，或者那个同样天真无邪的姐姐。”
“一只幼兽，无论伪装得再好，当它的家人受到威胁时，也一定会……亮出它的爪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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