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简站在黄泉巷口，鞋跟碾过青石板上的苔藓。
手机地图显示这里早被标注为“拆迁区”，可眼前的巷子却鲜活得诡异——青砖墙爬满血红色的忍冬藤，檐角悬着褪色的纸灯笼，风过时灯笼摇晃，影子在墙上扭成无数只手。空气里飘着苦杏仁味，像极了医院药房里的消毒水混着陈年艾草。
“叮——”
琥珀玉佩在口袋里发烫，烫得她心口发疼。这是亡灵靠近的征兆。
她攥紧玉佩，抬脚迈入巷子。
雾气突然涌来。
白茫茫的雾裹住她，林简下意识摸出手机照明，屏幕却只照出一片混沌。更诡异的是，她的脚步声消失了——无论怎么踩，青石板都没有回响，仿佛整个巷子都在屏息。
“有人吗？”她出声。
回应她的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雾里传来，像是赤脚踩在湿地上。
林简停下，雾中缓缓浮现出个穿月白旗袍的女人。女人面色青白，鬓角沾着水珠，手里提着个铜药箱，箱盖上刻着“苏记医馆”西个字。
“林医生。”女人开口，声音像浸在冷水里，“您终于来了。”
林简瞳孔微缩。这是引魂玉里的声音！三天前在义庄，她曾听见这女声说“守界人要懂借力”。
“你是苏青鸾？”她试探。
女人笑了，旗袍下摆渗出黑红相间的血：“是我。百年前三位守界人合力封印诡界时，我是林鹤年的药童。”
雾突然散开。
林简这才发现，自己站在一条从未见过的老街上。青砖房、木柜台、挂着“悬壶”匾额的医馆，门楣上还挂着串铜铃，风过时叮咚作响——和记忆里太爷爷药铺的模样分毫不差。
“这里是……”
“忘川医馆。”苏青鸾推开医馆门，“当年林鹤年就是在这里创出鬼医术，也是在这里……”她声音突然哽咽，“也是在这里被自己救的人捅了心窝。”
林简跨进门槛。
药柜上的瓷瓶蒙着灰，案头摆着本翻开的医书，纸页脆得像蝉翼。她伸手去碰，指尖刚触到纸面，医书突然自动翻页，一行行血字浮现：“七月十五，阴门开，诡医现，守界人当以血祭……”
“别信这个！”苏青鸾猛地抓住她手腕，“这是当年陷害林鹤年的叛徒留下的！他说鬼医术是用活人魂魄炼的，可实际上……”
后半句被一声尖叫截断。
林简猛地转头，只见穿堂风掀起了后堂的布帘。一个穿病号服的小女孩缩在墙角，浑身湿透，指甲深深掐进自己的胳膊：“姐姐，救救我……他们说我没病，可我疼……”
琥珀玉佩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林简蹲下身，指尖刚碰到女孩的手背，一股阴寒之气顺着经络窜上来——这孩子的体内缠着无数黑丝，像极了义庄黑棺里渗出的怨气。
“你是谁？”她问。
女孩摇头，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我是3床的小棠啊……林医生说我能出院了……”
3床？林简心头一震。上周她在医院接诊过一个叫小棠的白血病患儿，治疗后各项指标好转，家属高高兴兴办了出院手续。
“跟我来。”苏青鸾拽着她往后堂走，“诡界在吞噬阳间的‘锚点’，小棠是最新的目标。”
后堂摆着口红漆棺材，棺盖半掩。林简凑近，闻到浓重的中药味——是小棠的药渣。棺材内壁刻着密密麻麻的咒语，每道咒语都渗出血珠。
“他们在给小棠‘换魂’。”苏青鸾指着咒语，“用鬼医术的名义，把孩子的生魂抽出来，喂给诡界的怨灵。”
林简摸出琥珀玉佩，金光笼罩棺材。咒语发出滋滋声响，血珠凝固成冰晶。棺材里突然伸出只手，青黑色的指甲几乎要碰到她手背！
“退后！”苏青鸾甩出三张黄符，符纸燃烧成灰，“这是‘锁魂棺’，专门用来困生魂修炼的邪物！”
锁魂棺剧烈震颤，棺盖“砰”地炸开。一道黑雾冲出来，凝聚成个穿白大褂的男人——竟和林简有七分相似！
“小师妹。”男人开口，声音温柔得可怕，“你终于来了。当年师兄我就是用这手鬼医术，才救了那么多人……”
“闭嘴！”林简吼道，“你不是我太爷爷！”
男人笑了，白大褂下渗出黑血：“太爷爷？他当年为了封印我，把自己和诡界同归于尽了。现在轮到你，用你的血……”
“滚！”苏青鸾举起引魂玉，玉佩迸发出刺目金光。男人发出尖啸，黑雾被撕成碎片，“林简，记住！鬼医术是救人的，不是害人的！你太爷爷当年留下的医书，最后一页写着——”
话音未落，锁魂棺突然炸裂！无数黑丝涌出来，缠上林简的双脚。她感觉有冰凉的东西顺着血管往上爬，耳边响起无数声音：“医生，救救我……医生，我疼……”
“用金针！”苏青鸾扔来一个檀木盒，“你太爷爷的针灸包！”
林简接住盒子，颤抖着取出金针。这是她第一次在实战中用鬼医术——从前她只当是传说。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她默念《鬼医诀》，金针刺入黑丝聚集的脚踝。每刺一针，黑丝就收缩一分，耳边的话语也弱一分。
最后一针扎在眉心。
黑丝“嘶啦”一声断裂，西散逃窜。林简瘫坐在地，额头全是冷汗。
苏青鸾蹲下来，替她擦去冷汗：“你做得很好。这不是你的错，是你太爷爷的敌人还在。”
林简抬头，看见墙角的镜子里映出自己的脸——瞳孔深处，有一点琥珀色的光在流转。
“告诉我，”她哑着嗓子问，“鬼医术到底是什么？”
苏青鸾捡起地上的医书，翻到最后一页。泛黄的纸页上，林鹤年的字迹力透纸背：“医者，医人，亦医魂。鬼医者，非通阴阳，乃守阴阳。以我之血，护众生魂安。”
窗外传来鸡鸣。
雾气渐渐散去，黄泉巷变回了拆迁区的模样。林简摸出手机，屏幕上有二十三个未接来电——全是医院打来的。
“该回去了。”苏青鸾递给她一个小布包，“这是小棠的生魂碎片，你带回去用鬼门十三针就能救她。”
林简接过布包，指尖触到里面的温度。
“还有这个。”苏青鸾指了指她胸口，“引魂玉认主了。从今往后，阴阳两界的病人，都归你管。”
林简低头，引魂玉正贴着她的锁骨，散发着温暖的微光。
她转身走向巷口，晨光穿透雾气，照在她白大褂上。
这一次，她不再是彷徨的新手。
她是守界人，是无名医。
而她的战场，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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