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坳的枪声停歇后,取而代之的是74军将士们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忙碌。火把将村子中心照得亮如白昼,士兵们穿梭于仓库和临时集结地之间,脸上洋溢着久违的笑容。对于这支在深山老林里饥寒交迫、缺医少药挣扎了许久的队伍来说,仓库里那些堆积如山的物资,无疑是天降甘霖。
“军座!您快来看!全是白花花的大米!还有面粉!够咱们吃上好一阵子了!”一个年轻的士兵抱着一袋大米,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这边!这边是药品!磺胺!奎宁!还有绷带!”军医带着卫生员们如同发现了宝藏,小心翼翼地清点着那些能救命的瓶瓶罐罐。
“嘿!还有崭新的军装和棉被!这下不用挨冻了!”
“子弹!手榴弹!妈的,这下腰杆子又硬了!”
欢呼声和议论声此起彼伏。李耀先指挥着士兵们有条不紊地清点、搬运物资,他本人更是亲自扛起一箱子弹,咧着嘴笑道:“军座,这下可真是鸟枪换炮了!咱们74军,又活过来了!”
周远恒站在仓库门口,看着眼前热火朝天的景象,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智取白石坳的冒险,赌对了。这些宝贵的补给,足以让部队恢复大半元气,伤员得到救治,战士们能吃饱肚子,重新武装起来。这不仅仅是物资的补充,更是士气的巨大提振。
然而,作为最高指挥官,他的喜悦之下,隐藏着更深的忧虑。他没有被暂时的胜利冲昏头脑。
“耀先,怀民,定国,本安,”周远恒将几位核心将领召集到一旁,脸色恢复严肃,“物资到手是好事,但危险也随之而来。”
几人闻言,也收敛了笑容。赵怀民推了推眼镜,点头道:“军座所言极是。白石坳枪声一响,消息瞒不住。周边的鬼子伪军最迟明天就会得到消息,必然会派兵前来围剿。我们必须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尽快转移。”
“对!”张定国接口道,“此地不宜久留。缴获的物资虽多,但我们人手有限,不可能全部带走。必须分清主次,优先携带粮食、药品、弹药和被服。那些笨重不便携带的,要么分给村里百姓,要么就地销毁,绝不能资敌!”
王本安补充道:“还有俘虏的问题。伪军俘虏好处理,愿意跟我们走的可以补充兵员,不愿意的发点路费遣散。但那个鬼子军曹小林和汉奸头子刘麻子、钱仁昌,必须严格看管,他们是重要情报来源,也可能成为将来与鬼子周旋的筹码。”
周远恒赞许地点点头,几位将领都能保持清醒,这很好。他迅速下达指令:
“第一,搬运工作必须在两小时内完成!李耀先,你负责统筹,优先确保粮食、药品、弹药和过冬被服。能带走的尽量带走,带不走的,尤其是武器库里的重武器和多余弹药,在撤离前彻底炸毁!”
“第二,赵怀民,你立刻组织人员,对俘虏进行甄别。伪军士兵,愿意抗日的,经过简单审查可补充入部队;不愿意的,收缴武器,教育后释放。鬼子军曹小林和汉奸头目,由孙绍元的特务营严加看管,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第三,张定国,你派出一支精干小分队,立刻前出至白石坳外围五里处设立警戒哨,严密监视通往此地的各条道路,一有敌情,立即鸣枪示警!”
“第西,王本安,你带人负责与村里百姓接触。将我们带不走的粮食拿出一部分,分给生活困难的村民。同时,向他们说明情况,告知鬼子很快会来报复,建议他们尽快进山躲避。注意态度,我们是抗日队伍,不是土匪!”
命令清晰明确,众人领命而去,效率极高。仓库区的搬运工作加快进行,士兵们虽然疲惫,但干劲十足。一袋袋粮食,一箱箱弹药被迅速运出村子,向着野猪岭方向转移。
周远恒则带着孙绍元,在村子里巡视。他看到王本安正带着几个识文断字的士兵,在村中空地上给聚集过来的村民分发粮食。村民们起初畏畏缩缩,不敢上前,首到确认这些当兵的真的不要钱也不要东西,只是单纯分粮,才敢战战兢兢地接过那救命的米粮,脸上露出难以置信和感激的神情。
“老总……你们……你们真是好人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翁捧着米,老泪纵横,“那帮天杀的鬼子和二狗子,可把咱们祸害惨了……”
“老乡,我们是中国军人,打鬼子的。”王本安温和地说道,“鬼子吃了亏,肯定会来报复。这些粮食你们拿着,赶紧带上家人,到深山里躲几天,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村民们闻言,又是感激又是害怕,纷纷收拾细软,准备逃难。
周远恒看到这一幕,心中稍感安慰。军队离不开人民的支持,哪怕只是播下一颗小小的种子,将来也可能发芽。他走到王本安身边,低声道:“做得很好。另外,留意一下村里有没有可靠的、对周边地形熟悉的青壮年,或许可以发展为我们的眼线。”
“明白,军座。”王本安点头。
巡视到村口时,周远恒遇到了正在布置炸毁多余武器弹药的李耀先。几门缴获的迫击炮和掷弹筒,以及大量无法带走的步枪子弹,被集中堆放在一起,准备引爆。
“可惜了这些家伙什……”李耀先摸着那冰冷的炮管,有些舍不得。
“带不走,就不能留给鬼子。”周远恒语气坚定,“炸了干净。只要我们人在,以后还能从鬼子手里抢更好的!”
“是!”李耀先一咬牙,下令点火。
“轰隆!”一声巨响,火光冲天,那些带不走的武器弹药化为废铁。
爆炸声也宣告着74军在白石坳的短暂停留即将结束。两个小时的紧张忙碌后,大部分急需物资己经转运出去。部队开始有序撤离白石坳,沿着来时路,返回野猪岭基地。队伍比来时庞大了不少,除了原有的官兵,还多了几十名愿意加入的伪军俘虏,以及驮运物资的骡马(从维持会和地主家征用的)。
临行前,周远恒最后看了一眼在暮色中渐渐恢复死寂的白石坳。这次行动,他们获得了宝贵的补给,沉重打击了敌人,但也彻底暴露了行踪。接下来的日子,必将面临鬼子更加疯狂的反扑和搜剿。
“军座,都安排好了。警戒哨己经派出,最后一批物资和人员正在撤离。”孙绍元前来报告。
“好,我们也走吧。”周远恒转身,融入撤退的队伍中。他的步伐沉稳,心中却在飞速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有了补给,74军有了继续战斗的资本,但如何在这复杂的敌后环境中生存下去、发展壮大,乃至最终跳出包围圈,重返正面战场,还有无数艰难险阻需要克服。
野猪岭的深山,暂时还是他们的庇护所,但绝非久留之地。鬼子的报复,很快就会如同狂风暴雨般袭来。他们必须利用这短暂的时间,尽快消化补给,整训部队,并寻找新的、更安全的转移方向。
队伍沉默地行进在返回野猪岭的山路上,虽然疲惫,但士气高昂。每个士兵的背上都多了沉甸甸的粮食和弹药,心里也多了几分底气。周远恒走在队伍中,感受着这种微妙的变化。他知道,这支历经磨难的铁血雄师,正在从低谷中慢慢恢复元气。而他所要做的,就是带领他们,在这绝境中,杀出一条血路,书写一段不同于历史的抗战传奇。前方的路依然布满荆棘,但希望的火种,己经再次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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