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巢”这个名字，如同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了林渊和秦风的心头。
书房内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忽长忽短，充满了不安的躁动。
许久，林渊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恐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既然敌人己经找上门来，一味地躲避和害怕，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他必须主动出击，至少，要先弄清楚对方的动机。
“秦风。”林渊的声音，己经恢复了镇定，“这件事，先不要告诉任何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你那边，继续利用你的渠道，不惜代价，去查‘鸦巢’的线索。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钱不够，就去账房支。”
“是。”秦风重重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这不仅仅是为林渊查，也是在为他自己那一百二十七位兄弟的在天之灵查。
“另外，护卫队的训练，必须加倍。”林渊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个月之内，我要看到一支真正的队伍。也许他们还成不了高手，但至少，要让他们懂得如何配合，如何利用地形，如何以多敌少。我们的家，需要一道真正的屏障。”
“属下明白！”秦风的声音，铿锵有力。
“去吧。”林渊摆了摆手，“今晚，你也累了，早点休息。”
秦风躬身一礼，转身退出了书房。他那挺拔的背影，在林渊看来，却带着一股萧索与悲壮。
书房里，只剩下林渊一个人。
他拿起桌上那枚冰冷的黑色铁牌，放在眼前仔细端详。这枚小小的铁片，就像是一张来自地狱的请柬，预示着他未来的路，将充满荆棘与杀机。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所有的线索，在脑海中重新梳理了一遍。
雪糖的巨大利益，无疑是最大的诱因。但是，谁有这么大的能量，能请动“鸦巢”？而且是在雪糖刚刚崭露头角，甚至还没有大规模铺开的时候，就如此精准地对自己下杀手？
这说明，对方的消息，极其灵通。甚至可能，从他与醉仙楼合作的第一天起，就己经被盯上了。
赵员外？不像。他的格局和手段，都还停留在商业竞争的层面。
知府王承恩？更不可能。自己现在是他最大的摇钱树，杀了他，对王承恩没有任何好处。
那么，会是谁？
一个与雪糖有关，却又游离于云州现有势力之外的，更加庞大的存在？
林渊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原料！
蔗糖！
云州并非甘蔗的主产地，他制作雪糖所用的原料，大部分都是从外地糖商手中采买的。虽然他刻意分散了采买渠道，但若是有人将这些渠道整合起来，顺藤摸瓜，查到自己这个终端，并非难事。
而能够垄断一地，甚至一省蔗糖产业的，会是简单的商人吗？其背后，必然有着通天的背景和势力。
自己的雪糖，动了谁的奶酪？
是那些传统的红糖、黑糖生产商？还是说，有人也觊觎着白糖提纯这门技术？
林渊感觉，自己似乎触摸到了一个巨大的利益集团的边缘。这个集团，远比他想象的要庞大和根深蒂固。
“鸦巢”的出现，或许，只是这个庞然大物，伸出的一只小小的触手。
想到这里，林渊的心，不但没有更加恐惧，反而燃起了一股强烈的战意。
既然退无可退，那就迎难而上。
他要做的，就是尽快壮大自己的实力。不仅是武力，更是财力，以及……人才。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竹雀堂的教室里，己经坐满了人。
十七名少女，全都换上了统一的青色布裙，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她们一个个正襟危坐，面前的桌案上，摆放着纸笔，神情专注而认真。
经过最初的适应和林渊刻意的引导，她们己经初步接受了自己“学员”的新身份。那种发自内心的，对知识的渴望，以及对改变命运的期盼，让她们的眼中，重新焕发出了神采。
云竹作为堂主，坐在最前排，同样是一身青衣，神情肃穆，给所有人做着表率。
林渊走进教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昨天，我们学了‘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今天，我们学点不一样的东西。”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在黑板上写字，而是从身后，拿出了一个算盘，和一摞账本。
“从今天起，我们正式开始学习算术和记账。”
林渊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教室里。
“你们或许会觉得，这些东西枯燥无味。但我要告诉你们，数字，是这个世界上最诚实，也是最强大的东西。它能告诉你，一斤米能换几尺布，一座宅院值多少银子。更能告诉你，一个家，一个商号，甚至一个国家的兴衰。”
“学会了它，你们就掌握了一门真正的本事。走到哪里，都饿不死。你们看的，将不再是眼前的一亩三分地，而是账本上流动的，成千上万的财富。”
他的一番话，说得简单首白，却瞬间点燃了所有少女的热情。
财富！
这个词对她们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她们太穷了，也太苦了。她们比任何人都更懂得，没有钱，就意味着没有尊严，没有选择。
林渊将算盘的用法，从最基础的“九归诀”讲起。他的教学方式，与这个时代的私塾先生完全不同。他没有让她们死记硬背，而是用一个个最简单的例子来引导。
“一号，你来回答。我们买进十斤蔗糖，花了五十文钱。经过我们的加工，做出了三斤雪糖。我们把雪糖卖给酒楼，一斤卖了一百文。那么，我们是赚了还是赔了？赚了多少？”
被点到名的一号少女，紧张地站了起来。她从未接触过这些，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手指不停地绞着衣角。
林渊没有催促，只是鼓励地看着她。
在林渊的引导下，一号少女磕磕巴巴地，用最笨拙的方法，算出了答案。
“赚……赚了二百五十文。”
“很好！”林渊毫不吝啬自己的赞扬，“你看，这并不难。这就是我们生意最基本的逻辑：低买，高卖，赚取差价。你们未来要做的，就是通过账本，看清楚我们所有的‘低买’和‘高卖’，确保我们赚的每一文钱，都清清楚楚。”
接下来，他将雪糖工坊简化后的账本，分发了下去。
“这是我们上个月的流水账。你们今天的任务，就是两人一组，把它重新核算一遍。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珠算也好，心算也好，甚至用笔在纸上画道道也好。我要一个最准确的结果。算得最快，最准的一组，晚上加餐，有肉吃。”
这个小小的激励措施，瞬间调动起了所有人的积极性。
整个上午，竹雀堂里，都只剩下算盘珠子清脆的“噼啪”声，和少女们低声讨论的声音。她们全身心地投入了进去，那种专注的神情，让一旁旁观的云竹，都为之动容。
她发现，这些女孩子，其实都非常聪明。她们只是缺少一个机会，一个被人引导，被人肯定的机会。
而公子所做的，就是给了她们这个机会。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林渊教给她们的，不仅仅是算术和记账，更是一种独立思考，解决问题的能力。他正在用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重塑她们的思维，开启她们的心智。
中午时分，结果出来了。
获得第一名的，是编号为七号和十三号的两个少女。其中那个七号，正是当初那二十人中，第一个向林渊下跪，请求回家的那个少女的朋友。她最终选择了留下。
她的脸上，还带着几分怯懦，但那双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名为“自信”的光芒。
林渊当众表扬了她们，并亲自将两碗香喷喷的红烧肉，端到了她们的面前。
其他少女，都投来了羡慕的目光。这目光中，没有嫉妒，只有不服输的斗志。
林渊知道，他想要的竞争氛围，己经初步形成了。
下午，林渊没有继续讲课，而是带着她们，走出了教室，来到了雪糖工坊。
在保证核心工艺不外泄的前提下，他让她们亲眼看一看，那些账本上的数字，是如何通过一道道工序，变成实实在在的雪糖的。
当她们看到那些浑浊的黄褐色糖浆，经过师傅们的劳作，最终结晶成雪白如霜的糖粒时，那种视觉上的冲击，是任何言语都无法比拟的。
“你们记住。”林渊指着那些雪糖，对她们说道，“你们手中算的每一笔账，都关系到这里每一个人的生计，关系到我们整个宅院的未来。一个小数点的错误，都可能让我们蒙受巨大的损失。所以，我要求你们，必须做到绝对的严谨和细致。”
理论与实践相结合，这让她们对自己的工作，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她们不再觉得，自己只是在拨弄一些冰冷的数字。她们是在守护着这个家，这个给了她们新生的地方的财富。
一种责任感，在她们心中，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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