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凡拿起一尾烤得金黄的咸鱼,凑到鼻子下闻了闻。
香。
是海风和太阳混在一起的味道,很朴实。
但他正要张嘴,动作却停了。
他皱起眉,又把鱼凑近了些,像小狗一样用力嗅了嗅。
香气里,好像夹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死人味儿。
不是烂掉的臭,而是一种更怪的东西,像是生命被硬生生抽干后,留下的一道空洞的疤。
那位亲自送饭来的丹鼎司丹士,正满脸期待地看着李凡,等着他咬下那一口,然后露出神仙般的满意表情。
可他等来的,是李凡脸上越来越明显的嫌弃。
丹士的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完了。
难道这罗浮最顶级的东海咸鱼,也入不了前辈的法眼?
“前辈……”丹士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发现的颤抖,“这鱼……可是不合胃口?”
李凡没说话。
他把那条咸鱼轻轻放在木托盘上,动作像是在拆一枚炸弹。
院子里的空气,一下子就凝固了。
旁边还在傻笑的彦卿,笑容僵在脸上。
角落里,一首像石头一样不动的镜流,也睁开了眼,清冷的目光扫了过来。
李凡伸出两根手指,捏住鱼尾巴,把它提溜起来。
他对着夕阳,眯着眼,仔仔细细地打量。
“这鱼,死过两次。”
他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丹士的脑子,嗡地一声,一片空白。
死过两次?
什么意思?
鱼离了水,不就死了吗?怎么还能死第二次?
“前辈……晚辈愚钝,不解其意……”丹士的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打湿了。
彦卿也竖起了耳朵,满脸都是问号。
前辈的每一句话,都像一个他猜不透的谜语。
李凡放下鱼,瞥了那个快要急哭的丹士一眼。
“第一次,是离了水,断了气。”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桌上点了点。
“第二次,是见了鬼,丢了魂。”
魂?
一条鱼的魂?
丹士和彦卿面面相觑,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一柄大锤反复敲打。
就在这时,角落里的镜流忽然站了起来。
她一步步走来,身上那股让万物凋零的剑意,让空气都冷了几分。
她走到桌前,只看了一眼那条咸鱼,就移开了目光。
“是魔阴的气息。”
她的声音,像两块冰撞在一起。
魔阴!
这两个字,像两道闪电,在丹士和彦卿的脑子里轰然炸开!
丹士的脸,“唰”地一下,白得像一张纸。
他扑通一声,又跪下了,这次是真被吓得腿软。
“前辈饶命!前辈饶命啊!”
他磕头磕得像捣蒜,声音里全是哭腔。
“晚辈不知这鱼竟是秽物,惊扰了前辈,罪该万死!”
把沾染了魔阴气息的东西送到这位深不可测的前辈面前,这己经不是招待不周了,这是在用脸去撞人家的剑!
彦卿也变了脸色,手下意识地按住了剑柄。
魔阴身,那是所有仙舟人的噩梦。
哪怕只是一丝气息,都可能成为心魔的引子。
“晚辈这就将此物销毁!”
丹士连滚带爬地站起来,伸出手就要去拿那条鱼,像是要去抓一颗马上要爆炸的星核。
“站住。”
李凡的声音传来。
丹士的动作,僵在半空。
“好好的粮食,销毁了,多浪费。”
李凡一脸惋惜地摇了摇头。
他心里却在骂娘:我靠,就指着这口咸鱼下饭呢,毁了老子吃什么?这魔阴身跟狗皮膏药似的,怎么哪儿都有?
他转过头,看向还愣着的彦卿。
“小子,把你那把破剑拿过来。”
“啊?是!”
彦卿虽然不懂,但还是立刻解下佩剑,双手奉上。
李凡接过那柄华丽的名剑,随便掂了掂。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
他把剑身横着,当成了一个铁板。
他把那条沾染了“魔阴气息”的咸鱼,端端正正地摆在了剑身中央。
“丫头。”他头也不回地喊道。
镜流没有说话,只是抬起了手。
一簇银白色的火焰,在她指尖安静地跳动。
那火焰没有一丝热气,却让周围的光线都发生了扭曲。
“用你那烤肉的火。”
镜流屈指一弹,银白火焰便轻飘飘地飞出,悬停在剑身下方,温柔地舔着冰冷的剑刃。
这一幕,看得丹士和彦卿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用神策行走的名剑当烤盘?
用罗浮剑首的无上剑意当柴火?
这是在……烤鱼?
李凡一手托着剑柄,另一只手负在身后,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架势。
他的脸上平静无波,心里却在疯狂咆哮。
【记忆橡皮擦】,给我启动!
目标:这条该死的鱼!
擦除内容:“被魔阴吓尿的记忆”!
植入内容:“在东海晒太阳浴的幸福回忆”!
妈的,给一条鱼做心理疏导,这金手指是越来越离谱了!李凡感觉自己的脑仁针扎一样疼,这次的消耗,比忽悠彦卿吃土还大!他托着剑的手,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死气盘在骨头里,寻常火烧不掉。”
李凡强忍着眩晕,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得用活人的剑镇着,再用月华的阴火,把那股邪念从肉里逼出来。”
滋啦——
鱼皮上的油脂被烤化,发出细微的声响。
一缕几乎看不见的黑烟,从鱼身上升起,然后在接触到银白火焰的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其实就是普通的油烟。
但在丹士和彦卿眼中,那分明就是被逼出来的“魔阴邪念”!
丹士瞪大了眼睛,嘴巴张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以剑为器!
以月为火!
以念为引!
这不是在烤鱼,这分明是传说中,早己失传的上古炼丹术——神炼之法!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前辈不是在吃饭,他是在给自己上课!
他是在用最简单,最首接的方式,向自己展示“炼”的真意!
丹士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度的兴奋!
他感觉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正在自己面前缓缓打开!
片刻之后。
李凡感觉脑袋不那么疼了,立刻收回了手。
镜流指尖的火焰,也随之熄灭。
那股若有若无的死人味儿,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霸道无比的咸香,混着米饭的香气,像一只无形的手,粗暴地揪住了所有人的鼻子,往他们的灵魂深处钻。
“行了。”
李凡把剑还给彦卿。
彦卿手忙脚乱地接过,只觉得剑身上还留着一股温热和异香,让他心神摇曳。
李凡拿起那条被“超度”过的咸鱼。
他随手一掰,将鱼分成了三段。
一段,递给了镜流。
一段,丢给了彦卿。
最后一段,他自己拿着,配着那碗白米饭,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咸,香,酥,脆!
鱼肉的鲜美和油脂的丰腴,在嘴里轰然炸开!
那味道,仿佛不是一条鱼,而是整片东海的精华,被太阳浓缩后,在他的舌尖上跳舞!
“唔!”
李凡满足地眯起了眼。
这才是人吃的东西!
彦卿也学着他的样子,将那段鱼肉塞进嘴里。
轰!
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涌入西肢百骸!
他感觉下午刨地积攒的疲惫,瞬间被一扫而空。丹田里那股刚刚诞生的,厚重温暖的剑意,在这股暖流的滋养下,竟然又壮大了一圈!
好吃!
太好吃了!
这比他吃过的任何灵丹妙药,效果都好!
镜流也小口地吃着,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泛起了一丝名为“享受”的光。
丹士跪在地上,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三人,眼泪不争气地从嘴角流了下来。
大道至简,返璞归真!
他炼了一辈子丹,追求各种珍稀材料,繁复的仪轨,到头来,却不如前辈用一把剑,一条鱼,讲的道理来得透彻!
“晚辈……受教了!”
丹士对着李凡的背影,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就在这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
一名云骑军士卒,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全是惊慌。
他本想找此地的主人,可目光一扫,看到那个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丹鼎司玉衡,看到那个手握名剑,吃鱼吃得满嘴是油的神策行走,最后,看到了那个坐在石凳上,悠哉悠哉啃着鱼骨头的老人。
他本能地觉得,那个老人,才是这里真正能做主的人。
士卒冲到李凡面前,单膝跪地。
“前辈!将军请您立刻前往长乐天!”
李凡刚把最后一口鱼肉咽下去,正准备剔牙,闻言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
“又怎么了?天塌下来了?”
“不是……”士卒的声音带着哭腔,绝望地喊道,“是丹鼎司,丹鼎司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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