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凡那句话，轻飘飘的，像一片羽毛，落在死寂的盆地里。
“不过，把他埋进去当肥料，应该能活。”
把他……埋进去？
当肥料？
一瞬间，风都停了。
霍山脸上的狂热像是被冻住的瀑布，僵在脸上。他身后那群云骑军士卒，刚要跪下去的膝盖就那么悬在半空，姿势说不出的好笑。
彦卿脸上的崇拜，也凝固成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埋人？前辈的道，为何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而那个刚从地狱爬回来的持明族，脸上的茫然和庆幸，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换上了一层死灰色的恐惧。
他抱着那半块饼干，身体筛糠似的抖了起来。
他看看李凡，又看看那片闪着微光的暗金色土地。
一个念头，像黑色的闪电，劈开了他的脑子。
这位前辈……救他，根本不是因为慈悲。
是为了……把他养肥了，再做成花肥！
“不……”
一声带着哭腔的呻吟，从他喉咙里挤出。
手里的饼干，“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下一秒，他像只被踩了尾巴的野猫，从地上一蹦三尺高，转身就跑！
理智，在从天堂到地狱的巨大落差下，彻底断了线。
“别杀我！我不想当肥料！我不想死啊！”
他一边跑，一边发出语无伦次的尖叫，身影在空旷的灰色荒原上，显得那么可怜。
“站住！”
霍山终于回过神，厉声大喝。
两名云骑军身形一晃，长枪交叉，像两道闪电拦在那持明族身前。
“放开我！你们要活埋我！”持明族彻底疯了，对着冰冷的长枪又抓又咬。
霍山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看向李凡，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该怎么办？
违抗这位神仙般的前辈？还是……真的下令，把一个同胞当肥料埋了？
持明族绝望的哭喊声，像针一样扎在每个云骑军的心上。
“前辈……”彦卿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步，声音干涩，“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角落里，镜流抱着剑，那双清冷的眸子也泛起一丝波澜，似乎想从李凡的脸上，看出一丝玩笑。
然而，李凡的脸上，只有不耐烦。
是那种午睡被人用大喇叭在耳边反复播放“收破烂”的，即将爆发的愠怒。
“吵死了。”
他掏了掏耳朵，迈开步子，无视了所有人紧张的目光，径首朝着那个还在发疯的持明族走去。
“前辈，危险！”霍山急喊。
李凡没理他。
那持明族看到李凡走来，吓得魂飞魄散，挣扎得更厉害了。
“别过来！你别过来！魔鬼！你是魔鬼！”
李凡在他面前三步远停下。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抬起眼皮，静静地看了对方一眼。
【记忆橡-皮擦】，启动！
目标：这个吵闹的持明族。
擦除内容：【对被当成肥料的恐惧】、【求生的本能】。
植入概念：【我存在的意义，就是成为这片神土的养分，这是一种荣幸，一种回归】。
李凡的脑仁，又是一阵针扎似的疼。
他心里的小账本“哗啦”翻开一页：妈的，又亏了！忽悠彦卿吃土，精神力消耗三成；给咸鱼超度，消耗三成；拔草灭世，消耗五成！现在又给这家伙洗脑……老子的退休本钱都要被这帮人败光了！景元，你小子给我等着，这笔账我记下了，回头没有五船龙鳞壤，这事儿没完！
他这边内心在滴血，那边，持明族的哭喊声却戛然而止。
他挣扎的动作停了。
眼中的疯狂和恐惧，像退潮的海水，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大彻大悟的，神圣的安宁。
他愣愣地看着李凡，眼神里，不再有恐惧，反而充满了……感激。
他推开拦路的枪。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他整理了一下破烂的衣衫。
然后，他对着李凡，深深鞠了一躬。
“多谢前辈，点化之恩。”
他的声音，平静又虔诚。
“晚辈……明白了。”
说完，他转过身，一步一步，从容地走向那片暗金色的土地。
他走到盆地中央，在那片神土面前，缓缓躺下。
他张开双臂，闭上眼睛，脸上，甚至带着一丝微笑，仿佛不是去赴死，而是躺在母亲的怀抱里，即将做个好梦。
整个世界，再次死寂。
霍山张着嘴，手里的刀柄快被他捏碎了。
彦卿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点化？明白了？他明白了什么？！前辈到底做了什么？作者“莹1234569”推荐阅读《崩铁：将死老兵开局忽悠魔阴剑首》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
这己经不是“道”了，这是言出法随！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镜流，却见她那双冰封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碎了。镜流低头看着怀里的剑，又看看那个安详躺在土里的人，低声呢喃：“原来……寂灭的终点并非虚无，而是新生。以身为种，归于尘土……这或许，也是我唯一的归宿。”
李凡可没理会这帮戏精。
他看到那家伙总算安静了，满意地点点头。
他走到旁边，像个监工，对着还在发呆的云骑军士卒吼了一嗓子。
“还愣着干什么！”
“挖土！埋人！”
“啊？哦！是！”
士卒们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开始动作。一捧捧暗金色的龙鳞壤，被小心翼翼地覆盖在那个持明族的身上，只留出了脑袋。
“行了，留口气就行。”李凡挥挥手。
他走到“土堆”旁蹲下，像检查自家萝卜长势一样，拍了拍。
“嗯，温度正好。”
然后，他站起身，对着己经傻掉的霍山，伸出手。
“水。”
“啊？水？”霍山一个激灵。
“废话，”李凡一脸“你是不是傻”的表情，“上好的肥料，不得浇点水发酵一下？”
霍山不敢再问，连忙解下行军水囊，恭恭敬敬地递过去。
李凡接过水囊，拧开盖子，仰头“咕咚咕咚”先给自己灌了几大口。
“哈……”他抹了抹嘴，脸上露出一丝舒坦。
然后，他才把剩下的水，慢悠悠地，绕着那个持明族的脑袋，画了个圈，浇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他把空水囊扔回给霍山。
“行了，等着吧。”
他拍拍手，找了块干净石头坐下，闭上眼开始假寐。
等什么？等他被分解成养料吗？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个只露出一个脑袋的“土堆”。
时间一点点过去。
就在霍山开始怀疑人生，觉得前辈是不是在开一个他无法理解的玩笑时。
异变，发生了。
嗡——
一股肉眼可见的金色光晕，从“土堆”下方，猛地亮起！
那光芒温暖柔和，充满了生命的气息！
暗金色的龙鳞壤，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开始自主地缓缓流动！
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草木清香，瞬间充斥了整个盆地！
“这……这是……”霍山瞪大了眼睛。
他眼睁睁看着，那些原本暗淡无光的土壤，此刻，正亮得像一块块纯金！土壤里被抽空的“肥力”，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重新凝聚，变得比之前还要磅礴！
这片“饿死”的神土，活了！
轰！
那个被埋在土里的持明族，猛地睁开眼。
他从土里坐起，抖落满身的金沙。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脸上全是难以置信。他感觉体内的血脉，像是被一场春雨洗涤过，那些因异化留下的暗伤和疲惫，全都不见了！
他非但没死，反而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
他抬起头，看向那个坐在石头上，闭目养神的老人，眼神里，只剩下近乎癫狂的崇拜！
神！这不是人！这是行走于世间的神！
“扑通！”
他重重跪倒在地，对着李凡的方向，磕了一个响头。
“谢前辈，再造之恩！”
李凡被他这一嗓子吵醒，不耐烦地睁开眼。
他瞥了一眼那片金光闪闪的土地，又看了看那个精神过头的持明族，撇了撇嘴。
“行了，土好了。”
他站起身，对着霍山招招手。
“赶紧装起来，老子要回家。”
霍山和他手下的云骑军，此刻己经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像木偶一样，机械又虔诚地将那些重获新生的龙鳞壤一袋袋装好。
李凡走到星槎旁边，第一个踏上舷梯。
走了两步，他又停下，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被他当成肥料的持明族，正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李凡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跟着我干嘛？”
那持明族再次跪下，眼神狂热。
“前辈大恩，晚辈无以为报！从今往后，愿追随前辈左右，为奴为仆！”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了无比神圣的表情。
李凡的脸，黑了。他看着这个一脸“快把我埋起来”的狂热粉丝，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我悟了”的彦卿，和那个抱着剑，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镜流，只觉得眼前一黑。
他刚想开口骂人，那个刚刚脱胎换骨的持明族，却突然抬起头，用一种无比真诚，又无比狂热的语气，问出了那句让李凡差点当场去世的话。
“前辈，您院子里的地……还缺肥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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