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中海点点头，还没说话，旁边的贾东旭大概是为了找回点面子，或是单纯好奇，插嘴问道：“卫东，这回又弄到什么好东西了？厂里小食堂是不是又能开荤了？”
他这话问得有点酸，也带着点西合院里惯有的打听劲儿。
张卫东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顺着话茬叹了口气：“唉，东旭哥，别提了。现在乡下也难，好东西哪有那么容易弄？跑断腿也就勉强完成任务。我昨天下午就回来了，累得够呛，歇了一宿，今天才去把手续办利索。”
他这话半真半假，重点突出了“昨天回来”和“累得够呛”，为自己昨天的行踪打了个掩护。
说完，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脚步放缓，转向二大爷刘海中，脸上露出些为难又恳切的神情：“二大爷，正好碰上您了。有个事……想再跟您张个口。”
刘海中一听“张个口”，胖脸上的肌肉下意识抽动了一下，心里顿时拉起警报。
他端着架子，微微皱眉：“嗯？什么事？卫东啊，不是二大爷说你，前头借给你那五块钱，这……这还没个动静呢。”
他故意把“五块钱”说得略重，眼睛瞟向易中海和贾东旭，意思很明显：看，我可是帮衬过小辈的，但这小辈有点不上道啊。
张卫东要的就是他这话。
他脸上那点为难瞬间放大，变成了一种带着窘迫的可怜相，重重叹了口气，声音都低了几分：“二大爷，我知道，前头的账还没清，我这脸皮也臊得慌……可实在是……唉……”
他一边说着，一边像是极其不舍又无奈地，从内侧棉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一个小纸片。
动作缓慢，带着一种郑重的仪式感。
旁边易中海和贾东旭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张卫东用两根手指捏着那纸片，递到刘海中眼前，语气带着点自嘲的苦涩：“您看，厂里宋副厂长，看我这次任务完成得还行，奖励了我这个……可我家这情况，连买缝纫机的钱都凑不齐，这票……唉，怕是没甚用武之地了，白瞎了领导一片心。”
那纸片在昏暗的光线下，隐约能看到“缝纫机购买票”几个字和鲜红的印章。
“缝纫机票？！”
贾东旭第一个失声叫了出来，眼睛瞬间瞪得溜圆，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和赤裸裸的嫉妒。
这年头，缝纫机票可是紧俏得不得了，多少人家求都求不来！张卫东这小子，居然不声不响就从厂长那儿得了这么个大奖？
易中海也是瞳孔微缩，看向张卫东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和讶异。
宋副厂长亲自奖励缝纫机票，这可不仅仅是完成任务那么简单了，这说明张卫东在领导心里的分量不轻啊。
刘海中更是浑身一震，刚才那点不耐烦和端着架子瞬间消失无踪。
他一把接过那张票，凑到眼前仔细辨认，确认无误后，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其精彩。
惊讶、羡慕、然后是一种急速盘算的精光。
“真是缝纫机票！宋厂长奖励的？”
刘海中声音都提高了八度，带着求证的语气。
张卫东憨厚地点点头，语气依旧低落：“嗯，宋厂长说我这次采购立了功，鼓励我好好干。可……可我这连饭都快省着吃了，哪有余钱置办大件啊……”
这一刻，刘海中脑子里那点“官迷”心思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
张卫东能得宋厂长如此看重，还能弄到紧俏物资，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小子有门路，有能力，在领导面前说得上话！
自己一首苦于没有接近厂领导的途径，要是能通过张卫东……
一个“曲线救国”的念头瞬间清晰起来：跟张卫东搞好关系，施点小恩小惠，等关系铁了，让他多在宋厂长面前给自己美言几句，那自己这当官的梦想，不就指日可待了吗？
想到这里，刘海中再看张卫东，觉得这小子顺眼多了，连那点“欠钱不还”的毛病，似乎也成了可以拉近关系的契机。
一行人各怀心思地回到了南锣鼓巷95号院。
刚进前院，阎埠贵正拿着个小扫帚，一丝不苟地清扫自家门前的雪，看到他们，扶了扶眼镜，小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似乎在掂量着什么。
刘海中却顾不上跟他搭话，进了垂花门，就迫不及待地朝张卫东招招手，脸上挤出一种自以为和蔼可亲的笑容：“卫东啊，来，上二大爷家坐坐，有点事跟你说。”
张卫东心里暗笑，鱼儿上钩了。
他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还是点头应道：“哎，好嘞，二大爷。”
落在后面的贾东旭看到这一幕，不屑地撇了撇嘴，低声对易中海嘀咕：“师父，瞧二大爷那热乎劲儿，准是看上张卫东那张票了，指不定想啥美事呢。”
易中海眉头紧锁，瞪了贾东旭一眼，语气带着恨铁不成钢的烦躁：
“你还有心思管别人？看看你自己！进屋！你那二级钳工的考核眼看没几天了，我再给你讲讲那几个关键尺寸！进厂七八年了，还是个一级工，说出去我都替你脸红！人家不少女工都冲到三级了！”
贾东旭顿时蔫了，耷拉着脑袋，跟着易中海进了屋，迎接他的，又将是焦头烂额却收效甚微的突击培训。
这边，张卫东跟着刘海中进了后院刘家。
刘家房子还算宽敞，但陈设简单，带着一股寻常工人家庭的烟火气。
二大妈正在灶台边忙活，见老头子把张卫东领来了，先是一愣，随即接收到刘海中递过来的眼色，立刻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哎哟，卫东来啦！快坐快坐！屋里暖和！”
“二大妈，打扰了。”张卫东客气道。
“不打扰不打扰！”二大妈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就往厨房走，“正好，晚上就在这儿吃！二大妈给你贴饼子！”
张卫东连忙摆手：“别别别，二大妈，我吃过了，真吃过了，在厂里食堂吃的。”
“食堂那伙食哪行？清汤寡水的！到了二大爷家，还能让你饿着？”
刘海中此刻表现得极为大气，强行把张卫东按在椅子上，自己也坐下，然后从桌上一个铁盒里拿出烟，竟然是大前门，递了一根给张卫东。
“来，抽根好的。”
张卫东接过烟，心里明镜似的，这待遇提升得可真快。
他划燃火柴，先给刘海中点上，再给自己点着。烟雾缭绕中，两人之间的距离仿佛拉近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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