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海棠吃得又快又急，长时间的饥饿让她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进食速度。
白面馒头松软香甜，煎蛋油润咸香，最后甚至用馒头把碗底那点油花都蘸得干干净净。
等她心满意足地放下碗，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吃了多少。
整整八个大馒头，两个煎蛋，外加小半碗油汪汪的“底汤”。
饱腹感带来的满足很快被剧烈的胀痛取代。
她的胃像是被硬塞进了一块石头，又沉又胀，疼得她忍不住弯下腰，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发白，哎哟哎哟地呻吟起来。
“该！让你贪嘴，饿久了哪能这么猛吃？”
张卫东嘴上责备，眉头却皱紧了，更多的是心疼。
这年头，谁不是饿怕了才这样。
他蹲下身，语气缓和下来：“别硬扛着，我懂点中医按摩的手法，帮你揉揉肚子，能好受点。”
于海棠疼得厉害，脸上微微一热，让一个男同志帮忙揉肚子……确实有些难为情。
但看他眼神里只有纯粹的关切，那点不自在便被信任压了过去。她小声应道：“嗯……麻烦东哥了。”
张卫东让她平躺，自己坐在一旁，手掌搓热了，隔着她那件粉棉袄，力道均匀地按上她胀痛的位置，顺着一个方向缓缓揉按。
他手法很稳，掌心温热，一股舒缓的劲儿透过布料散开，绞痛的感觉果然一点点淡了下去。
距离不远，于海棠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皂角清气，混着一点淡淡的烟味，倒不难闻，反而叫人莫名安心。
她渐渐放松下来，闭上眼，脸颊仍有些烫，先前拧着的眉头却舒展开了。
张卫东专心手上的动作，心无杂念。少女的小腹因胀气而显得有些紧绷，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手下规律的呼吸起伏。于海棠偶尔轻轻哼一声，像是舒服了些，他也就更专注地用劲。
没过多久，于海棠就觉得松快多了，疼痛基本消失。
“东哥，你真行……真的不疼了。”她轻声说道，声音还带着点疲软，却掩不住高兴。
也正是在这缓和下来的气氛里，她鼓起勇气，抬眼望向他，目光清澈而认真：“东哥，我……我想跟你过日子。以后你的衣服我来洗，饭我来做，家也归我收拾，保准让你下班回来什么都现成的……我们俩一块，肯定能把日子过得红火火的。”
张卫东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叹了口气，收回手，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海棠，这话我得跟你说明白。”
于海棠心里一紧，坐起身看着他。
“第一，你年纪不够，民政局根本不会给咱们发证，这是法律。”张卫东首视着她，“第二，也是最要紧的，如果没领证就住到一起，那叫‘事实婚姻’，现在这年头，根本不被承认。一旦被人发现捅出去，性质就是‘乱搞男女关系’。”
他语气沉重，一字一句：
“这罪名有多重，你想想！轻则游街批斗，开除工作，这辈子都抬不起头。重则……我可能得吃花生米！这不是闹着玩的！”
于海棠被这赤裸裸的严重后果吓住了，脸色瞬间煞白。
她只想着在一起的好，完全没料到背后藏着如此巨大的风险。
时代的严酷性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她刚刚燃起的热情，只剩下后怕和心惊。
按摩结束后，小屋内的暧昧气氛冷却了不少。
于海棠心里空落落的，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对刚才那番话的恐惧和深思。
她默默起身，勤快地开始收拾碗筷，拿到门外水龙头下冲洗，又把小炉子、桌面、地面都仔细打扫了一遍，仿佛想通过劳动来驱散内心的不安和躁动。
张卫东也没闲着，在一旁搭把手。
两人偶尔说笑两句，于海棠故意用湿手弹他水花，张卫东则笑着虚挡一下。之前的亲密和严肃谈话似乎被刻意搁置，关系回归到一种略带遗憾但依旧轻松融洽的日常状态。
只是于海棠的笑容底下，多了份心事。
收拾妥当，于海棠准备离开去广播站上班。张卫东拿起那包剩下的十个馒头，塞给她：“拿着，带回家去，晚上热热吃。”
于海棠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向后缩手，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东哥，这我不能要！”
“跟你还客气什么？拿着！”张卫东往前递。
“真不行！”于海棠态度异常坚决，“我要是拎着这么一大包白面馒头回家，院里人看见了咋想？肯定觉得我贪心不足，从你这儿捞好处没够！而且……我就帮你打扫一下卫生，哪能值这么多金贵的吃食？这酬劳也太吓人了！”
她死活不肯接，反而往后退了两步：“东哥，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馒头我真不能拿。我走了啊！”
说完，怕张卫东再坚持似的，转身就小跑着离开了，辫子在脑后一甩一甩。
张卫东看着她逃也似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心里却有些触动：“这傻姑娘……倒是实在，还有点小倔强。”
送走于海棠，张卫东也锁好小屋的门，拎着自己那份馒头和一些零碎东西，朝着南锣鼓巷95号西合院走去。
走在路上，他的思绪又飘回了那个神奇的空间。
看着街上行人菜色的面容，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匮乏感，他更加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掌握着何等巨大的资源。
但如何利用？发大财？成为黑市巨富？张卫东很快否定了这些念头。
风险太高。
去鸽子市零星卖点鸡蛋、水果换点票证零花钱还行。
但要大批量出手粮食目标太大，极易被盯上。
这年代对“投机倒把”的打击力度超乎想象，侦查人员也不是吃干饭的。
为了一点钱冒吃枪子儿的风险，不值当。
而且就算赚了钱，有什么用？
能天天去老莫吃饭？
能买小汽车？
能投资房地产？
都不能。
最大的开销无非是置办“三转一响”，就是自行车、手表、缝纫机、收音机这些，除此之外，有钱也没处花。
他对收藏古董也没兴趣，不懂行，而且那玩意儿回报周期太长，变现阶段更是风险重重。
同时 他骨子里就不是野心勃勃的人，前世今生都带着点“随遇而安”、“小富即安”的心态。
能安安稳稳、舒舒服服地过日子，比什么都强。成为时代首富？
太累，太显眼，不符合他低调稳妥的生存哲学。
目前来看，他年轻力壮，工资高，有房，还有空间保底，生活水平己经远超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该知足了。
张卫东想着，等风头过去，政策宽松点，哪怕找个乡下姑娘结婚，凭他的能力和空间，也完全有本事把她弄到城里来，甚至想办法给她安排个工作，组成双职工家庭，那小日子绝对能过得红红火火，羡煞旁人。
最关键的是，他成份好，“三代雇农”，根正苗红，只要自己不瞎折腾、不主动去作死，未来哪怕起风，也能最大程度地安然无恙。
“稳字当头，慢慢来，好日子长着呢。”
他最后总结道，脚步踏实了许多，朝着那座充满了鸡毛蒜皮和人情算计的西合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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