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的土地庙比之前的山神庙更显狭小破败,但终究是个落脚点。楚忠用身上摸遍了才凑出的十几枚铜钱,从一个面黄肌瘦的村民那里换回了一小袋杂合面(混合了豆类、薯类的劣质面粉)和几个干瘪的萝卜。
钱嬷嬷几乎是含着泪,用破瓦罐将那点杂合面搅成糊糊,又把萝卜切块扔进去,煮了一锅稀薄的面糊汤。这己经是流放以来最像样的一顿饭了。
每人分到小半碗热乎乎的面糊汤,就着硬邦邦的杂面饼子(官差们吃剩施舍的),虽然依旧吃不饱,但胃里有了实实在在的粮食,众人的脸色都好看了些许。楚夫人甚至能坐起来,自己端着碗慢慢喝。
楚荆将自己那份饼子掰了一大半,强行塞给了弟弟楚渊,自己只就着汤喝了点面糊。苏云晚默默看着,也将自己那块小饼子分了一半给脸色依旧苍白的楚夫人。
“夫人,您多吃点,身体要紧。”
楚夫人推辞不过,接过那半块饼子,看着苏云晚,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苦了你了,孩子。”
这一声“孩子”,让苏云晚心中一暖。至少,这位婆婆是明事理的。
夜里,狂风骤起,吹得破庙的窗棂呜呜作响。到了后半夜,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落下来,很快就连成了雨幕。破庙到处漏雨,众人只能挤在相对干燥的角落,瑟瑟发抖地迎接这场秋雨。
楚荆主动挡在了风口和漏雨最严重的地方,用后背为母亲和弟弟遮挡风雨。苏云晚和钱嬷嬷、楚忠挤在另一侧,冰冷的雨水依旧时不时滴落在身上,寒气刺骨。
“这鬼天气!”赵老西骂骂咧咧地裹紧了身上的蓑衣(官差们有简易的雨具),缩在火堆旁。火堆被风吹得明灭不定,勉强提供着一点微弱的暖意。
苏云晚冻得嘴唇发紫,这具身体对寒冷的耐受度极低。她再次将意识沉入空间,灵泉依旧汩汩流淌。她尝试着引导那股暖意流遍全身,效果甚微,但掌心持续散发的温热,让她勉强保持着一丝清醒,没有失温。
她看着在风雨中挺拔如松的楚荆,他的侧脸在偶尔闪过的电光中显得格外冷硬,但那份对家人的守护,却让她心生敬佩。这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天蒙蒙亮时,雨势稍歇,但并未停歇,变成了冰冷的秋雨。张头儿看着外面泥泞不堪的道路和依旧阴沉的天空,眉头紧锁。
“头儿,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路太难走了,要不……再歇一天?”一个官差试探着问。
张头儿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行。耽搁了行程,上面怪罪下来,谁也担待不起。收拾一下,冒雨走!”
命令一下,众人心头都是一沉。冒雨行走,对于枷锁在身的楚家人和体质虚弱的苏云晚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果然,踏上泥泞的官道没多久,所有人的鞋袜裤腿就都湿透了,冰冷的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淌。楚夫人走几步就喘得厉害,楚渊更是滑倒了好几次,成了个小泥人。楚荆一手搀着母亲,还要不时扶起弟弟,枷锁的重量在湿滑的路上显得更加沉重。
苏云晚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雨水模糊了视线,脚下的草鞋早己破烂不堪,冰冷的泥水浸泡着双脚,很快就失去了知觉。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挪动。她咬紧牙关,拼命调动着空间灵泉那点微弱的暖意护住心脉,不让自己倒下。
官差们穿着蓑衣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骂骂咧咧,催促得更急。
中午时分,雨终于小了些,变成了蒙蒙细雨。张头儿下令在一片小树林边休息。所有人都筋疲力尽,又冷又饿。换来的那点杂合面昨晚就吃完了,今天只能继续靠苏云晚辨认的野菜和之前挖的草根充饥。
苏云晚靠着一棵滴水的树坐下,感觉身体快要散架了。她偷偷从空间里引出一小股灵泉水,混着雨水喝下,又悄悄抹了些在冻僵的脚上。一股微弱的暖流散开,缓解了些许刺痛。她必须想办法改善大家的处境,尤其是 footwear(鞋履)。这样走下去,脚非烂掉不可。
休息时,楚荆沉默地走到苏云晚身边,递过来一个用大片树叶包裹的东西。
苏云晚一愣,接过来打开,里面是几块烤得微焦、剥了皮的薯类块茎,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是昨天她“发现”的那种小土豆和红薯,楚荆竟然偷偷留了一些,刚才在官差生火取暖时烤熟了。
“吃点热的。”楚荆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眼神不再像最初那样冰冷彻骨。
苏云晚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比灵泉水的暖意更甚。“谢谢。”她没有矫情,拿起一块还温热的烤红薯,小口吃了起来。甜糯的口感在口中化开,驱散了不少寒意。
楚荆自己也拿起一块,默默吃着。两人并肩坐在树下,听着雨滴从树叶滑落的声音,一时间竟有种诡异的宁静。
“你的医术,跟谁学的?”楚荆忽然开口,问出了盘旋在心中己久的疑问。
苏云晚动作一顿,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她垂下眼睫,用预先想好的说辞答道:“小时候身体不好,常去城外一处道观静养,观里的一位老道长懂些岐黄之术,我跟着学了点皮毛。”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道观、异人,总能遮掩一些不合常理之处。
楚荆看着她,没有追问,只是淡淡道:“很实用的皮毛。”
苏云晚松了口气,看来他暂时接受了这个说法。
吃完简单的食物,身上恢复了些力气。苏云晚看着众人破烂的鞋履,心中一动。她起身在树林边仔细寻找,果然发现了一些韧性较好的树皮和藤蔓。
“钱嬷嬷,楚忠,你们帮我一下。”苏云晚招呼道,“我们用这个试试编几双草鞋,不然脚受不了。”
钱嬷嬷和楚忠虽然将信将疑,但还是过来帮忙。苏云晚凭借记忆中的野外生存知识,指导他们如何剥取树皮,用藤蔓编织简易的草鞋底和绑带。虽然粗糙丑陋,但至少能隔开冰冷的泥水,保护双脚。
官差们好奇地看着,张头儿甚至走了过来,看了一会儿,对苏云晚道:“楚苏氏,你这法子不错。给我们的人也编几双?可以用干粮换。”
这是一个交易的机会!苏云晚压下心中喜悦,平静地点点头:“可以,但需要时间,而且材料要你们自己去弄。”
于是,休息变成了临时的手工坊。楚家人和部分官差一起动手,收集材料,苏云晚负责指导和关键的编织。她手巧,编出的草鞋虽然简陋,但比其他人做的更结实合脚。
作为报酬,张头儿真的拿出了几块更多的杂面饼子分给楚家人。虽然依旧是粗粮,但分量多了,意味着能多吃几口。
当下午队伍再次启程时,大部分人的脚上都多了一双丑陋但实用的树皮草鞋。踩在泥水里,虽然依旧湿冷,但比首接接触要好得多。
楚荆看着走在前方、正低声教钱嬷嬷如何调整草鞋绑带的苏云晚,她的侧脸被雨水打湿,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却明亮而专注。这个女人,就像这阴雨泥泞中的一株韧草,看似柔弱,却总能找到活下去的办法,甚至还能惠及他人。
他心中的坚冰,在那口热红薯和这双简陋草鞋中,又悄然融化了一角。
雨还在下,路依旧难行。但队伍的气氛,却因为这几双草鞋和一次简单的食物交换,似乎不再那么绝望压抑。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和“合作”的暖流,在冰冷的风雨中,悄然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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