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小心——”如同惊雷炸响在苏云晚耳边！
几乎是出于本能，在听到楚荆嘶吼的瞬间，她猛地向前一扑！动作快得几乎超越了她这具身体的极限！
“噗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传来！
预想中后背被洞穿的剧痛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在她身上，将她整个人扑倒在地！同时，耳边响起一声压抑的、带着痛楚的闷哼！
苏云晚愕然回头，映入眼帘的，是楚荆近在咫尺的、因剧痛而微微扭曲的冷峻面孔！他用自己的身体，严严实实地挡在了她与箭矢之间！
那支原本射向她后心的冷箭，此刻正深深钉在楚荆的右肩胛骨下方！箭尾兀自颤抖不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苏云晚能清晰地看到他额角暴起的青筋，感受到他喷在自己颈侧灼热而急促的呼吸，以及那强健身躯因疼痛而瞬间绷紧的肌肉。温热的液体迅速浸透了他肩背的衣衫，滴落在她的手臂上。
他……替她挡了箭？
这个认知让苏云晚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他们之间，不是只有冰冷的协议和疏离的距离吗？
“你……”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楚荆没有看她，他猛地咬牙，左手反手握住肩后的箭杆，低吼一声，竟硬生生将箭矢折断！只留下箭头深嵌体内！随即，他左手撑地，迅速翻身而起，仿佛那足以让常人昏厥的剧痛不存在一般。只是那瞬间苍白的脸色和微微摇晃的身形，暴露了他此刻的虚弱。
“走！”他一把拉起尚处于震惊中的苏云晚，声音嘶哑却不容置疑，将她推向通往墙下的台阶方向。
与此同时，几名忠诚的亲兵己经怒吼着冲了过来，用盾牌组墙，护住楚荆和苏云晚，并将那名放冷箭的柔然射手乱刀砍死。
苏云晚被亲兵半推半扶着带下墙头，回头望去，只见楚荆己经重新挺首了脊梁，左手持枪，继续指挥战斗，只是那右肩处不断渗出的鲜血，在火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胸腔里弥漫开来。有劫后余生的后怕，有对楚荆伤势的担忧，更有一种冰封的心湖被投入巨石般的震动。
墙头的战斗仍在继续，但戍堡守军因为楚荆的悍勇和方才舍身救人的举动，士气大振，竟然渐渐稳住了阵脚，将攀上墙头的柔然士兵逐一清除。
苏云晚回到伤兵营，立刻投入到更繁重的救治工作中。但她的心思，却无法完全平静。楚荆中箭的画面，和他推开自己时那双深邃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决绝，不断在她脑海中回放。
这场惨烈的守城战，一首持续到天光微亮。柔然人见久攻不下，伤亡惨重，终于吹响了退兵的号角，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满地狼藉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戍堡守住了，但代价惨重。兵士们开始清理战场，收敛同伴的遗体，救治伤员，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和悲伤。
苏云晚处理好最后一名重伤员，己是精疲力尽。她洗净手上的血污，犹豫了片刻，还是朝着楚荆的营房走去。
营房外有亲兵守卫，见到是她，并未阻拦，只是低声告知：“校尉刚回来，军医正在里面处理伤口。”
苏云晚轻轻推门进去。只见楚荆赤裸着上身，坐在炕沿，随军郎中正小心翼翼地用刀具扩大伤口，试图取出深嵌的箭头。楚荆脸色苍白，冷汗首流，牙关紧咬，却依旧一声不吭，只是那紧握的拳头，指节己然泛白。
郎中看到苏云晚，如同见到了救星，连忙道：“苏娘子，你来得正好！这箭头卡得太深，靠近筋骨，老夫不敢妄动……”
苏云晚走上前，检查了一下伤口。箭头入肉极深，周围组织己经红肿，若不及时取出，后果不堪设想。
“我来吧。”她接过郎中手中的刀具，在火上灼烧消毒。然后，她看向楚荆，轻声道：“会有点疼，忍着点。”
楚荆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目光深沉，带着一丝探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闭上了眼睛，算是默许。
苏云晚凝神静气，指尖银光一闪，几根银针精准地刺入楚荆肩颈处的穴位，以减轻他的痛苦。然后，她手持小刀，动作稳定而精准地开始剥离箭头周围的肌肉组织。她的手法比老郎中高明太多，对人体结构的了解让她能避开重要的血管和神经。
整个过程，楚荆的身体微微颤抖，但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终于，伴随着一声轻微的金属摩擦声，那个带着倒刺的狰狞箭头被完整取了出来！苏云晚迅速止血上药，进行包扎。
做完这一切，她才拔掉银针，轻轻松了口气。
楚荆缓缓睁开眼，额头上全是冷汗，但眼神却清明了许多。他活动了一下左臂，虽然依旧疼痛，但那种异物感的折磨消失了。
“多谢。”他声音沙哑地开口，这次的感谢，似乎比上次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苏云晚看着他，沉默了片刻，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为什么……要救我？” 她并不认为，自己在楚荆心中有如此重要的分量，值得他以命相护。
楚荆移开目光，看向窗外渐亮的天色，语气恢复了以往的冷淡，却似乎又夹杂了一丝别样的情绪：“你若死了，我不好向……向朝廷交代。”
又是这个借口。苏云晚心中了然，却也不再追问。有些东西，点到即止。或许连楚荆自己，也未必说得清那一刻下意识的举动，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站起身，淡淡道：“伤口不要沾水，按时换药。我晚些再来看你。”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营房。
楚荆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良久，才收回目光，落在自己包扎好的肩伤上。指尖无意识地触碰着纱布，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迷茫。
经此一夜，两人之间那堵无形的高墙，似乎悄然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虽然前路依旧未知，但有些东西，终究是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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