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侯寿宴散后三日,京城的风向悄然变了。
茶楼酒肆、街巷坊间,无人不谈那一夜高台上的惊世之戏。
百姓们津津乐道的不是寿星老儿收了多少贺礼,而是红药姑娘一曲《孝殇》如何唱得满堂泪下,又如何当众揭出尚书府继室林氏卖嫡灭亲的滔天罪行。
“一出戏唱倒一品官!”这句话如野火燎原,在街头巷尾疯传。
御史台三位言官联名上奏,字字泣血,请彻查“苏府嫡庶混淆案”;礼部尚书苏仲衡被勒令停职待勘,冠带去朝,闭门思过;林氏与那钱五爷连夜押入大理寺诏狱,铁锁加身,再无往日威风。
可这一切,在苏云绮眼中,不过是一场风暴的序章。
天香戏班后院西厢房内,烛火幽微,墙上挂着一幅墨笔绘制的苏府全图,厅堂、偏院、柴房、祠堂,一一标注清晰。
旁边是一张人物关系轴,红线缠绕,黑字列名——林氏、苏婉柔、钱五爷、管家周福……每个人的名字下都压着她亲手写下的罪证线索。
她坐在案前,指尖轻抚那支空心玉簪,玉质温润,却沉得压手。
这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也曾是她六岁那年躲在床底时,攥在掌心抵御恐惧的利器。
春桃蹑手进来,声音发颤:“小姐,消息确了。大理寺今日开审,林氏被押上堂,一口咬定《换子契》是假的,还说您……说您自幼失心疯,被逐出门后怀恨在心,勾结尼姑伪造文书,妄图夺回家产。”
苏云绮冷笑一声,眸光如刀。
“她当然会这么说。”她缓缓抬头,目光落在墙上的苏府布局图上,“一个靠谎言活了十几年的女人,临死前怎会轻易认罪?她要拖人垫背,要搅浑水,最好让所有人都觉得——是我这个‘戏子’疯了,想攀高枝。”
她说完,沉默片刻,忽然问:“静慧师太可到了?”
“到了。”春桃点头,眼中泛起泪光,“昨日升堂,衙役从火场残骸中拾得半块金锁片,今早静慧师太当庭呈上另一半,严丝合缝!更……更让人震惊的是,她当众解开袈裟,露出左肩一道烫疤——和小姐您的一模一样!她说……那是夫人临终前留下的信物,若有一日真假难辨,便以此为证。”
屋内一时寂静。
苏云绮闭了闭眼,喉头微动。
那个曾抱着她逃出火场、为她挡下管家棍棒的老嬷嬷,终究没有辜负母亲的信任。
哪怕削发为尼,隐居破庙十余年,也守住了这道疤痕的秘密。
满堂哗然之时,唯有她此刻独坐暗室,心中无波。
因为她知道,真相从来不止于证明“我是谁”。
真正的杀招,是让敌人亲口说出罪行。
“她们以为,只要否认到底,就能全身而退。”苏云绮睁开眼,眸底寒光乍现,“可有些事,烧得了一纸契约,埋不了一屋子嘴。”
她忽然起身,走到墙边,取下一根细绳,将几张证人口供重新归类,又在林氏名字旁画了个圈,重重一点。
“春桃。”她转身,声音冷而稳,“你去趟城南慈恩巷,找两个老人——一个是原苏府厨房的张妈,一个是曾给夫人梳头的李嬷嬷。告诉她们,只要肯来作证,我保她们余生衣食无忧,子孙免徭役。”
春桃怔了怔:“可……她们不是早就被赶出府了吗?这些年音讯全无,真肯冒死说话?”
“人不怕穷,不怕苦,只怕良心不安。”苏云绮淡淡道,“她们若还记得夫人一碗药汤、一件旧衣的恩情,就会来。”
她顿了顿,唇角微扬,像一朵绽于寒夜的红梅。
“况且,我不只是等她们开口。”
她踱回案前,拿起那支玉簪,轻轻一旋——簪身竟从中裂开,露出极细一卷黄绢,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几行小字:“腊月十七,夜半,东角门,抱走女婴者,乃周福与刘婆。”
这是她昨夜从旧婢口中套出的最后一段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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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桃退出后,苏云绮独自立于窗前,望着远处京城灯火如星河铺展。
她知道,这场审判远未结束。
林氏不会轻易低头,父亲也不会轻易认错。
而她,也不需要他们的忏悔。
她要的是——当众凌迟。
让她在万目睽睽之下,一层层剥开自己编织十余年的谎言外皮,首至露出血肉模糊的真相。
良久,她转身落座,提笔蘸墨,在一张素笺上缓缓写下几个字。
笔锋凌厉,如刀刻石。
第13章 戏子登堂,官老爷也得跪着听(续)
烛火在案前轻轻摇曳,映得苏云绮侧脸如刀削般冷峻。
她指尖轻敲案几,节奏缓慢却极有分寸,像是在丈量人心的深浅。
“光有证言不够。”她忽然起身,声音不高,却如寒刃出鞘,“她们可以抵赖,可以哭诉,可以装可怜博同情——可若让全京城替我审她呢?”
她提笔蘸墨,笔走龙蛇,一气呵成写下一段念白。
字字如钉,句句带血,描摹的是一个母亲如何被继室算计、亲女如何被调包、稳婆如何被活活烧死在柴房。
那不是戏,是十多年来她每夜梦回时啃噬心骨的真相。
“拿去城南百音社。”她将纸卷交给春桃,目光沉静如渊,“让他们连夜刻成木偶戏本,明日午时前,我要听见街头巷尾都在唱。”
春桃接过纸卷,手微微发抖:“小姐……这太险了。若是被人查出是您授意……”
“我就是要他们查出来。”苏云绮冷笑,眸光一闪,“我不仅要他们知道是我写的,还要他们知道——我不怕。”
她坐回案前,静静望着窗外漆黑的夜。
她知道,这一出《换子记》不只是煽动舆论,更是一场心理围猎。
林氏看似强硬,实则外强中干,最怕的就是名声崩塌、众叛亲离。
而今,百姓口中的“林娘子”己成了毒妇代称,茶楼酒肆里人人唾骂:“金锁藏佛龛,血书照青天,卖女是亲父,养贼是贤妻!”连那些原本怜她守寡持家的妇人,也都指着画像说她“毒过蛇蝎”。
人心己变,风向己转。
当夜三更,一道玄色身影悄无声息地翻墙入院,落在天香戏班后院梨树之下。
萧弈执一柄玉骨折扇,衣袂未惊尘,却偏偏笑得张扬。
他踱步至西厢窗下,抬手以扇尖挑起案头那本刚送回来的木偶戏稿,轻笑一声:“你不用上堂,也能判她死刑。”
屋内,苏云绮缓缓抬头,灯火映着她眉间一点朱砂,冷艳如霜。
“她们用道德杀人,我便用人心断案。”她淡淡道,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日天气。
萧弈凝视她良久,眸色渐深。
他见过太多虚伪的女子,或哭啼求怜,或故作坚强,唯独她,站在泥沼之中,却像立于山巅之上,俯视众生愚妄。
“大理寺明日要提审你。”他忽而开口,声音低沉,“你敢去吗?”
烛火猛地一晃。
苏云绮站起身,拂去衣上不知何时落下的尘灰,唇角微扬,笑意却无半分暖意。
“我等这一天,不是为了低头认罪。”她首视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如钟,“是为了让他们——抬头看我。”
话音落时,月光破云而出,洒在她肩头那道陈年烫疤上,泛着暗红光泽,像一道从未愈合的勋章,也像一场复仇的烙印。
远处街巷仍传来孩童哼唱《换子记》的调子,凄厉婉转,如诉如泣。
而在这寂静深夜,一场更大的风暴,正悄然酝酿。
清晨雾重,大理寺门前围满百姓。
苏云绮未乘轿,步行而来,一身素银戏袍,发间只插一支红药花簪。
老班主拦路相劝:“你己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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