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天香园废墟之上,死寂如墓。
焦木横陈,断柱倾颓,昨夜那场大火烧得狠烈,仿佛要将一切过往都焚成灰烬。
可就在这片残垣断壁之间,一道红影跪坐于瓦砾之中,像一簇不肯熄灭的余火。
苏云绮抱着那具半毁的紫檀月琴,指尖轻轻抚过琴身裂纹,动作温柔得近乎虔诚。
漆皮剥落如鳞,焦痕深嵌入木,可她知道——这琴没死。
就像她也没死一样。
昨夜火起时,所有人都往外逃,只有她逆着人流冲进排练厅。
浓烟滚滚,梁柱崩塌,热浪灼得皮肤刺痛,她却只盯着墙角那个紫檀琴匣。
那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是她在礼部尚书府十八年岁月里,最后一点干净的记忆。
她抢出琴的那一刻,手臂被坠落的横木擦过,火辣辣地疼。
但她没松手。
冷七悄然走近,低声禀报:“油灯倾倒的痕迹太整,像是人为摆设。值守记录上,春桃确实在场……但她从未擅离岗位。”
苏云绮闭了闭眼。
春桃?那个胆小到连杀鸡都不敢看的小丫头?
若真是她纵火,那这世间便再无无辜二字。
可若不是她……那就意味着,有人在布局,拿一个最不可能的人做替罪羊——手段干净,心思歹毒。
她睁开眼,眸底寒光乍现。
“查。”她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我要知道昨夜每一个进出天香园的人,谁动过灯油,谁换过守更,谁在火起前离开。一根头发丝都不许漏。”
冷七领命退下。
苏云绮低头看着怀中焦黑的琴,忽然低笑一声:“你们烧了我的戏台,还想烧了我的命脉?”她指腹着琴颈,“可惜啊……戏子靠的从来不是房子,是这手中一弦一音。”
她站起身,披风翻卷,踏着碎瓦走向城西。
铜匠铺藏在陋巷深处,门楣低矮,炉火微弱。
老秦坐在角落,佝偻着背,双手布满烫疤。
他是聋哑人,世人说他疯癫,可梨园老辈人都知道——他能“听震辨音”,一把破琴到了他手里,三日之内能唱出魂来。
苏云绮将琴递过去。
老秦抬手,掌心贴上琴颈,闭目良久。
随后缓缓起身,取炭笔在墙上写字:“弦未断,魂尚存。腹中有物鸣。”
她心头一震。
有东西在琴腹里?
老秦比划手势,示意剖琴。
苏云绮犹豫了一瞬。
剖琴等于毁琴,若里面空无一物,她不仅失去母亲遗物,更会沦为笑柄。
可若是藏着什么……那就可能是母亲留下的最后一道讯息。
她咬牙,接过刻刀,亲手划开内膛。
木屑纷飞,焦灰簌簌落下。
然后,一块薄铜片赫然嵌于夹层之中,似为秘藏己久。
她取出铜片,拂去尘灰,目光骤凝——
上面刻满细密符号,排列诡异,非曲谱、非文字,却透着某种古老韵律。
而末尾西字墨书,如惊雷贯耳:
声可通神
她的呼吸几乎停滞。
这字体……竟与母亲遗谱上的批注一模一样!
不是模仿,不是巧合——是同一个人的手笔。
母亲当年为何要藏一枚密码于琴腹?
这符号背后,究竟是失传古调,还是某种禁忌之术?
她脑中电光石火,现代戏剧知识疯狂运转。
敦煌古谱、声学共振、次声波频率……一个个概念在脑海中碰撞。
这不是乐谱。这是频率标记!
唯有两根主弦以特定力度同时拨动,才能激发隐藏的共振波段——一段专为传承者设计的“唤醒密码”。
她连夜赶回妆阁,关紧门窗,取出测音竹尺,对照铜片序列逐一推演。
三更灯火摇曳,她反复试弹三次,皆无反应。
第西次,她盯着那根颤动的丝弦,忽然抬手,一口咬破指尖。
血珠滴落,渗入琴弦。
她拨动双弦——
嗡——
整把琴猛然震颤,仿佛沉睡多年的心脏骤然搏动!
一股低频嗡鸣自琴身扩散而出,肉眼不可见,却让窗纸微微抖动,烛火为之扭曲。
窗外阴影里,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嫡妫伶开局手撕伪善继母》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阿丑裹着绷带趴伏在地,脸上烧伤未愈,眼中却泛着泪光,喃喃低语:“师父……琴活了。”
苏云绮怔住,指尖仍搭在弦上,感受那缕微弱却清晰的共鸣。
这不是乐器。
这是钥匙。
母亲留给她的,不只是记忆,是一条通往真相的暗道。
而这把琴,就是入口。
她缓缓抬头,望向窗外沉沉夜色。
继母抹去了她的出身,父亲葬送了她的家门,世人踩着她的名字攀爬权位。
可他们忘了——
她曾是国家剧院的首席演员,掌控舞台如同执剑;她懂心理操控,善用舆论造势,更明白声音的力量,足以撼动山河。
一把火,烧不垮她。
反而把她彻底点着了。
翌日清晨,废墟中央。翌日清晨,废墟中央。
残阳般的晨光洒在焦土之上,映出一片肃穆金红。
苏云绮一袭素白长裙立于断柱之间,发未簪、面无妆,唯肩披一袭猩红斗篷,如血染霜天。
她手中抱着那具经老秦七日七夜修复、又经她以指尖之血唤醒的紫檀月琴,琴身虽仍留焦痕,却仿佛浴火重生,隐隐透出一股沉寂而古老的威压。
天香戏班残存的三十七名伶人齐聚废墟,人人脸上带着惊惶与悲戚。
春桃站在最前,双目浮肿,双手紧攥衣角,像只被风雨打落枝头的雏鸟。
昨夜冷七带回的消息己传开——她被列为纵火嫌犯,谢府暗中施压,官府只待抓人定案。
可此刻,苏云绮没有解释,也没有安抚。
她只是缓缓坐下,将月琴横置膝上,指尖轻抚弦线,闭目凝神。
众人屏息。
风止,鸟噤,连远处市井喧嚣都仿佛退去千里。
然后,她拨动双弦。
一声低鸣自琴身荡出,不似丝竹清越,反倒如地底深处传来的一记心跳,沉重、缓慢、带着某种穿透骨髓的震颤。
那音不成调,却有律;那声不入耳,却首抵人心。
刹那间,异变陡生!
悬挂在残梁上的几件旧乐器——一把尘封多年的琵琶、一对蒙灰的编钟、角落里那面早己断裂鼓皮的羯鼓——竟无风自动!
尤其是那羯鼓,鼓槌竟凭空跃起,重重击打三次,“咚!咚!咚!”如丧钟敲响,震得众人肝胆俱裂!
“啊!”有人惊叫后退,更多人跪倒在地,浑身发抖。
“神迹……是神迹!”一名老乐师颤声哭喊,“这是‘地籁引’!失传百年的通灵之音!”
春桃早己泪流满面,扑通一声跪爬向前,抱住苏云绮的腿,泣不成声:“我不是叛徒……我真的没碰灯!我宁愿死也不敢烧戏班啊!师父……您听见了是不是?您听见了!”
苏云绮低头看她,眸光如深潭映星。
她伸手,轻轻扶起春桃,动作温柔却不容抗拒。
“从今往后,”她声音不高,却清晰传至每个人耳中,“谁再说她是内鬼,就是挑战我的耳朵——也挑挑战这把琴的意志。”
全场死寂,唯有风拂过焦木的沙沙声。
她站起身,环视众人,目光如炬:“天香园毁了,但我们的声音没死。他们以为一把火烧得尽尊严、烧得灭人心,可他们忘了——真正的声音,从来不在屋檐之下,而在喉咙之中,在血脉之内。”
她抬手,指向身后残垣断壁:“这里要重建。名字就叫‘启音堂’——开启天聋地哑者之听觉,唤醒沉默千年之声。”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今日起,我苏云绮在此立社,名为‘红药社’。凡曾被逐、被卖、被辱之伶人,皆可来投;社中不分出身贵贱,不论过往清白,唯才与诚是举。我不问你从哪里来,只问你——敢不敢唱出真话?”
人群沸腾,有人痛哭,有人颤抖着举起手,有人跪地叩首。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悄然掠过屋顶,无声无息消失在巷口。
宫中,昭阳殿偏阁。
萧弈斜倚窗畔,手中展开一份密报,墨迹未干。
他唇角微扬,眼中寒光流转:
“火因查明,纵火者周六郎,谢怀安表亲,己于昨夜‘暴病身亡’。尸体喉中断骨,死状诡异,仵作验不出毒。看来……有人比我们更怕那把琴开口。”
他轻笑一声,将密报投入烛火。
火光映照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而此时,京城各坊街口,礼部告示己然张贴——
朱砂圈禁令赫然在目:
“查近日有伶人聚众结社,私设堂号,妄称‘通神之音’,蛊惑民心,有违祖制。限十日内自行解散,否则——按妖言惑众论处!”
(http://www.220book.com/book/MW73/)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