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风携大破漕银案、诛杀恶蛟之功返回刑部,风头一时无两。浙江清吏司的钱郎中见了他,简首如同见了财神爷,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菊花,亲自为他接风洗尘,言语间极尽拉拢之能事。连刑部尚书面见时,都难得地对他露出了赞许之色。
赏赐自然是少不了的,除了金银,还有几瓶宫里流出的上好丹药,对恢复真元、稳固境界颇有裨益。陆小风如今官居六品主事,俸禄丰厚,加上屡次立功所得,总算摆脱了当初买十个肉包都要掂量钱袋的窘境,在京城置办了一处更宽敞雅致的宅院,还请了几个可靠的仆役,总算有了点“陆主事”的体面。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他这“降魔主事”的名声越响,暗中的窥探与算计便越多。世子赵琰那边的联系愈发频繁,时常送来些古玩字画、修行资源,并隐晦地询问他是否愿意正式投入王府门下。国师府那边虽无明面动作,但陆小风能感觉到,自己身边似乎多了一些若有若无的视线。
这日,他正在刑部处理公务,一位同在刑部任职、品级比他略高的员外郎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陆主事,听闻你与康亲王府走动颇近?”
陆小风心中警惕,面上不动声色:“蒙世子殿下抬爱,偶有诗画往来而己,谈不上走动。”
那员外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陆主事年轻有为,前途无量,有些选择,还需慎重啊。如今朝堂之上,风云变幻,一步踏错,可是万劫不复。”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听说……国师近日对江南漕运和几处古地颇为关注,陆主事刚从浙江回来,又精于此道,说不定……机缘就在眼前呢?”
这话听着是提醒,实则带着挑拨和试探。陆小风含糊应了几句,将人打发走,心中冷笑。这是看自己成了香饽饽,各方势力都想来咬一口?还是有人想借刀杀人?
他懒得理会这些蝇营狗苟,将更多精力放在了利用职务便利,暗中调查与那黑色令牌碎片、邪神雕像相关的线索上。他借着核对各地上报刑案的由头,调阅了大量卷宗,重点关注那些涉及神秘死亡、地动异常、古庙荒祠损毁或者地方豪强莫名暴富的案子。
数日下来,结合怀中断断续续有所感应的镇渊令,他果然又发现了几个可疑地点,分布在天南地北,看似毫无关联,但其共同点都是历史悠久,传闻颇多,且近期都有异常事件发生。他将这些地点一一标记,心中那股紧迫感越来越强。这些被邪祟盯上的节点,似乎正在被某种力量串联起来,图谋甚大。
这日下值回家,刚进门,仆役便递上一份精致的请柬,落款是“苏府”。
苏婉清?她怎么会给自己下帖子?陆小风有些意外。打开一看,内容却并非私会,而是邀请他三日后参加苏府举办的一场“赏荷文会”,理由是感念他之前在邙山(官方说法是协助清虚观)间接相助之情,特此答谢。
陆小风略一沉吟,便决定赴约。苏婉清此女,给他的感觉颇为特殊,不似寻常闺阁女子,其父又是吏部侍郎,或许能从她那里得到一些不同的信息。
三日后,陆小风准时来到苏府。苏府虽不如亲王府邸奢华,却处处透着书香世家的清雅与底蕴。园内荷花盛开,亭亭玉立,清香远溢。
文会来了不少京城有名的才子佳人,气氛颇为风雅。陆小风这个“诗才”与“干才”兼备的新贵,自然成了焦点之一,不断有人上前攀谈。他从容应对,目光却不时扫向主位旁那位安静坐着的水蓝色身影。
苏婉清今日似乎稍稍打扮了一番,淡扫蛾眉,清丽依旧,却多了几分平日没有的明艳。她偶尔与身旁的闺中密友低语,目光偶尔与陆小风相遇,也是平静无波,微微颔首便算打过招呼。
文会照例少不了诗词唱和。主题自然是“咏荷”。众人纷纷吟诵,佳作频出。轮到陆小风时,众人都屏息凝神,乡公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想听听这位才子又能有何惊人之语。
陆小风这次不打算再“抄”那些过于脍炙人口的名篇,免得引人怀疑。他略一思索,结合眼前景致与自身感悟,信口吟道:
“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西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借了杨万里《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的壳,略改几字应景)
此诗语言通俗明快,画面感极强,将夏日荷花的绚烂生机描绘得淋漓尽致,虽不如前两首那般蕴含深意哲思,却别有一番清新动人的韵味,在这赏荷文会上显得格外应景贴切。
果然,诗成之后,满座皆赞。
“好一个‘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画面如在眼前!”
“陆主事信手拈来,皆是锦绣,佩服佩服!”
连主位上的苏侍郎都抚须点头,露出赞赏之色。苏婉清也抬眼看了陆小风一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文会气氛愈加热烈。中途休息时,陆小风借着观赏一株并蒂莲的机会,状似无意地走到了苏婉清附近。
“苏小姐。”陆小风拱手。
“陆主事。”苏婉清还礼,声音依旧轻柔,“方才的诗,很好。”
“苏小姐过奖。”陆小风笑了笑,压低声音,转入正题,“前次王府夜宴,多谢苏小姐提点。近日下官在刑部查阅旧档,确实发现些有趣的事情,似乎……与某些古地传闻有关,不知苏小姐可曾听闻?”
苏婉清闻言,眼眸微凝,看了陆小风一眼,并未首接回答,而是轻声道:“陆主事有心了。不过,京城耳目众多,有些事,知道得太多,未必是福。”她顿了顿,似是无意地用团扇指了指荷塘对面,正在与几位世家子弟谈笑风生的赵玉瑶郡主,“譬如那位,陆主事还是……保持些距离为好。”
陆小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好对上赵玉瑶望过来的视线。赵玉瑶见他与苏婉清站在一起说话,小嘴微微一撇,故意提高了声音对身边人道:“有些人啊,自以为会写几句诗,破几个案子就了不起了,到处招蜂引蝶,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这话指桑骂槐,针对性极强。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陆小风和苏婉清身上。
苏婉清神色不变,仿佛没听见。陆小风却是眉头一皱,这郡主,真是被宠坏了。他正欲开口,苏婉清却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微微摇头。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响起:“哟,这么热闹?本王是不是来晚了?”
众人回头,只见世子赵琰摇着折扇,笑吟吟地走了进来。他目光扫过场中,在陆小风和苏婉清身上停留一瞬,最后落在自己妹妹身上,带着几分宠溺又无奈的笑意:“玉瑶,又调皮了?还不快向陆主事和苏小姐道歉?”
赵玉瑶见哥哥来了,气焰稍敛,但还是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赵琰也不强求,笑着对众人道:“舍妹年幼,被宠坏了,诸位莫怪。”他走到陆小风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态度亲昵,“陆主事,本王新得了一坛百年陈酿,正想找你品鉴品鉴,今日既然碰上了,不如待会文会结束,去我府上小酌几杯?”
这话一出,等于是在众人面前再次明确了陆小风与他康亲王府的关系亲近。
苏婉清见状,对陆小风微微颔首,便转身悄然离去,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陆小风看着赵琰那看似和煦实则不容拒绝的笑容,又瞥了一眼气鼓鼓的赵玉瑶和周围神色各异的众人,心中暗叹一口气。
这京城,果然是个是非窝。赏个荷花都不安生。而苏婉清那隐晦的提醒和赵玉瑶毫不掩饰的敌意,似乎都预示着,更大的风波,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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