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荷文会最终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结束。世子赵琰亲自相邀,陆小风无法推辞,只得随他去了王府。席间,赵琰并未再提招揽之事,只是品酒论画,谈些风土人情,仿佛真的只是一场寻常小聚。但陆小风心知,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这位世子殿下越是如此,所图恐怕越大。
赵玉瑶并未出席,想必是被赵琰安抚(或训斥)住了。这倒让陆小风松了口气,他对这位骄蛮郡主实在是敬而远之。
从王府出来,己是月上中天。陆小风回到宅院,还未进门,便察觉一丝异样——院墙角落的阴影里,似乎有人!
他不动声色,暗中运转真元,缓步上前。却见那阴影中走出一个身形窈窕、做侍女打扮的女子,正是苏婉清的贴身侍女之一。
“陆主事。”那侍女福了一礼,声音很低,递过来一个用火漆封好的细长纸卷,“我家小姐命奴婢将此物交予陆主事,说……或许对大人查案有所助益。小姐还说,此物关系重大,请大人务必谨慎,阅后即焚。”
陆小风心中一动,接过纸卷,入手微沉,似乎不只是纸张。他点头道:“代我多谢苏小姐。”
那侍女不再多言,再次一礼,便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中。
陆小风回到书房,屏退左右,这才小心地拆开火漆。纸卷内,并非信件,而是一张绘制在某种兽皮上的、略显古旧的地图残片!地图所绘区域山峦起伏,水脉纵横,中心标注着一个醒目的朱砂印记,旁边用小篆写着两个古字——“雷泽”!
而在“雷泽”二字下方,还有一行更小的注释:“禹王镇水碑所在,疑有上古之秘。”
禹王镇水碑?!陆小风瞳孔微缩!这名字,听起来就与“镇渊令”、“镇幽碑”一脉相承!难道,这又是一处与九幽裂隙或者上古封印相关的地点?
他仔细查看地图,其上山川地形与如今的地理版图颇有出入,显然年代极为久远。这雷泽的位置,大致在如今江南道与淮南道交界之处,是一片巨大的沼泽湿地,人迹罕至。
苏婉清怎么会突然给他这个?她是从何处得来?又为何说“关系重大”?陆小风心中疑窦丛生,但首觉告诉他,这地图残片极有可能是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
他不敢怠慢,凭借《神通鉴》带来的超凡记忆,将地图上的每一个细节,尤其是那“雷泽”周边的地形地貌、水脉走向,牢牢印在脑中。随后,他依言将兽皮地图置于烛火之上,看着它缓缓卷曲、焦黑,最终化为灰烬。
“雷泽……禹王镇水碑……”陆小风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动着记忆中的地形,“看来,必须得去一趟了。”
然而,他如今是刑部主事,无故离京数月绝非易事。必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机会很快再次降临。数日后,刑部接到江南道按察使司呈报,淮南一带数个州县,近月来接连发生地动,虽震级不大,却频率异常,导致民舍损毁,百姓恐慌,地方官府疑有妖孽作祟或地脉异动,请求朝廷派员勘察。
陆小风看到这份公文,心中顿时有了计较。淮南,正与那“雷泽”所在区域相邻!这异常地动,会不会与那“禹王镇水碑”或者其镇压的东西有关?
他立刻主动向刑部上书,陈述淮南地动异常,恐非天灾,或涉及地方治安及隐秘势力,请求亲自前往调查。他如今“降魔主事”的名头响亮,由他出面处理此类事件,倒也合情合理。刑部尚书与浙江清吏司的钱郎中略作商议,便批准了他的请求,令他即日启程,前往淮南查探地动缘由,安抚地方。
出发前,陆小风再次联系了叶轻尘和净缘。叶轻尘一听有新的“热闹”,立刻表示同往。净缘自然也义不容辞。
离京那日,陆小风一行人刚出城门,身后便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回头望去,只见一骑红衣如火,疾驰而来,马上之人明艳娇蛮,不是赵玉瑶又是谁?
“陆小风!你给我站住!”赵玉瑶冲到近前,勒住马匹,俏脸含霜,一双大眼睛瞪着陆小风。
陆小风眉头微皱,拱手道:“郡主殿下,下官奉旨公干,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赵玉瑶哼了一声,目光扫过他身边的叶轻尘和净缘,最后又落回陆小风脸上:“你要去淮南?那么远的地方,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本郡主……本郡主也要去!”
陆小风差点一口气没上来:“郡主殿下,这……这不合规矩!下官是去办公事,路途艰险,岂能带女眷?更何况是郡主千金之躯!”
“什么女眷!谁是你的女眷!”赵玉瑶脸一红,随即蛮横道,“我不管!我就要去!我己经跟哥哥说好了,就当是……就当是代天巡狩,体察民情!你要是敢不带我,我就……我就告诉哥哥你欺负我!”
陆小风顿感头疼,看向叶轻尘。叶轻尘摇着折扇,一脸“你惹的麻烦你自己解决”的幸灾乐祸表情。净缘则是低头念经,假装没看见。
就在这时,又一骑缓缓而来,马上之人一身水蓝色劲装,青丝束起,做男子打扮,却难掩其清丽绝俗的容颜,正是苏婉清!
她来到近前,对陆小风微微颔首,然后看向赵玉瑶,语气平静无波:“郡主殿下,陆大人是奉皇命公干,并非游山玩水。您若想体察民情,自有宗人府与地方官员安排,跟随刑部官员同行,于礼不合,也恐耽误陆大人正事。”
赵玉瑶见到苏婉清,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炸毛:“苏婉清!怎么哪里都有你!本郡主的事,轮得到你来管吗?”
苏婉清并不动怒,只是淡淡道:“臣女不敢。只是提醒郡主,莫要因一时意气,坏了朝廷法度,也……让陆大人难做。”她最后一句,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陆小风。
赵玉瑶气得俏脸通红,还要再说,她身后一名显然是王府侍卫统领的中年男子上前低声道:“郡主,世子殿下吩咐了,让您送送陆大人即可,不可任性跟随。殿下还说……让您回去抄写《女诫》十遍。”
赵玉瑶闻言,顿时像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去,恨恨地瞪了苏婉清和陆小风一眼,跺了跺脚,调转马头,带着侍卫气冲冲地回城去了。
陆小风松了口气,对苏婉清拱手道:“多谢苏小姐解围。”
苏婉清看着他,清澈的眸子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轻声道:“淮南路远,多沼泽瘴气,陆大人……一切小心。”说完,也不等陆小风回应,便策马转身,飘然离去。
叶轻尘用折扇抵着下巴,看着苏婉清远去的背影,又看看陆小风,啧啧道:“陆兄,你这桃花债……看来是躲不掉了。一个骄蛮如火,一个清冷如水,啧啧,难办,难办啊!”
陆小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少废话,赶路!”
一行人这才正式启程,向着淮南方向而去。陆小风骑在马上,回头望了一眼渐行渐远的玉京城墙,心中思绪翻涌。京城是权力与阴谋的中心,而前方等待他的,则是未知的险地与古老的秘密。这趟淮南之行,注定不会平静。
而他怀中,那枚镇渊令,似乎也因为远离了京城的喧嚣与压制,而对遥远南方的“雷泽”,产生了更加清晰的感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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