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京城,一路南下。越往南走,景色越发秀丽,气候也愈发。水网纵横,舟楫往来,一派江南水乡的旖旎风光。然而,陆小风等人却无暇欣赏,他们能明显地感觉到,越是接近淮南地界,空气中弥漫的那股若有若无的躁动与压抑感便越是明显。
怀中的镇渊令对“雷泽”方向的感应也越发清晰、急促,仿佛在催促他加快脚步。
这日,一行人抵达了江南道重镇——江宁府。按照计划,他们需在此稍作休整,并向江南道按察使司报备,了解淮南地动的最新情况。
江宁府繁华不下于京城,只是多了几分江南特有的婉约。一行人入住官驿后,陆小风便带着公文前往按察使司衙门。
江南道按察使是一位姓刘的干练官员,对陆小风这位京城来的“钦差”颇为客气。听闻陆小风是为调查淮南地动而来,刘按察使脸上露出凝重之色。
“陆主事,不瞒您说,这淮南地动,确实蹊跷。”刘按察使屏退左右,低声道,“震中大致在庐州府与和州交界的‘雷泽’一带。那地方本就是大片沼泽湿地,人烟稀少,近来地动频繁,虽未造成大规模伤亡,却引得沼泽范围莫名扩大,雾气终年不散,更有甚者……附近村落时有牲畜乃至孩童失踪的传闻!”
“孩童失踪?”陆小风眼神一凝,这可不是小事。
“是啊!”刘按察使叹道,“地方官府也曾派人探查,但进入沼泽的人,要么无功而返,要么就……就再也没出来。如今民间流言西起,有的说是触怒了雷泽里的河神,有的说是地龙翻身,妖孽作祟。下官也是束手无策,才上报朝廷。”
雷泽、地动、雾气、失踪……这些线索串联起来,陆小风几乎可以肯定,那“禹王镇水碑”定然出了问题!而且,很可能与那邪神雕像、黑色令牌背后的势力有关!
“刘大人,下官需要雷泽一带最详细的地图,以及所有关于失踪案和地动的卷宗。”陆小风沉声道。
“下官早己备好!”刘按察使连忙命人取来图册卷宗。
陆小风仔细翻阅,结合脑中记忆的古老地图残片,发现那“禹王镇水碑”的大致位置,正处于如今雷泽沼泽的核心区域,也是地动和失踪案最频发的地带。
“看来,必须深入雷泽一探了。”陆小风合上卷宗,下定决心。
回到驿馆,他将情况告知叶轻尘和净缘。
叶轻尘摇着折扇,看着窗外细雨蒙蒙的江南景色,笑道:“沼泽瘴气,迷雾重重,倒是比邙山的古墓有意思些。不过陆兄,咱们这队伍,是不是少了点什么?”他意有所指地眨了眨眼。
陆小风一愣:“少了什么?”
“帮手啊!”叶轻尘道,“雷泽那地方,听起来就邪门得很,光是咱们三个,恐怕力有未逮。更何况,对付沼泽瘴气、驱虫避毒,可不是你我这大老粗的强项。”
陆小风恍然,叶轻尘说的是柳依依。清虚观道法正宗,对于净化瘴气、驱邪避毒确实颇有手段。而且柳依依心思细腻,观察入微,也是极佳的助力。
“我这就修书一封,请柳姑娘前来相助。”陆小风当即道。
书信通过官驿加急送出。等待回信期间,陆小风也没闲着,带着叶轻尘和净缘在江宁府内明察暗访,试图从市井流言中寻找更多关于雷泽的线索。
这日,三人在一家临河的茶楼歇脚。隔壁桌几个行商模样的人正在高声谈论。
“听说了吗?庐州府那边又出怪事了!张员外家那个傻儿子,前天晚上突然不傻了,嘴里还念念有词,说什么……‘水府洞开,神君归位’!把张员外吓得够呛!”
“啧啧,这世道,真是越来越邪性了!我看那雷泽里头,肯定住了妖怪!”
“可不是嘛!我有个远房表亲就住在泽边,他说最近晚上总能听到泽里有奇怪的响声,像是……像是敲锣打鼓,又像是很多人在水里走路!”
水府洞开?神君归位?奇怪的响声?
陆小风与叶轻尘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些流言,似乎指向了某种……祭祀或者仪式?
就在这时,茶楼外传来一阵喧哗。只见一队官差押着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湿透,眼神狂乱的中年男子走过。那男子一边挣扎一边嘶吼:“放开我!我是河神座下巡水使者!尔等凡人,敢对神使不敬,必遭天谴!”
周围百姓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是李老三!他怎么成这样了?”
“听说他前几天撑船进泽里打渔,回来就疯了,整天胡言乱语!”
“唉,又一个被泽里妖怪迷了心窍的……”
河神?巡水使者?陆小风眉头紧锁。这雷泽的“水神”,恐怕不是什么正经神明。
他起身走到街边,向一位老丈打听:“老丈,这李老三是怎么回事?还有那河神,又是何方神圣?”
那老丈见陆小风气度不凡,叹了口气道:“公子是外地人吧?别提了!咱们这雷泽,早年倒是风平浪静,虽说没什么鱼虾,但也相安无事。可自打前两年开始,泽里就不太平了!先是地动,接着起雾,然后就有人传言,说泽里来了位‘翻江龙王’,法力无边,要在此地建立水府!好些人信了,还偷偷去祭祀。可但凡靠近泽心的人,不是疯了,就是没了踪影!这李老三,就是不信邪,非要进去,结果……唉!”
翻江龙王?水府?陆小风心中冷笑,这名号,听起来可比那“黑山老爷”气派多了,但行事作风,却一般无二的邪性。
看来,这雷泽之行,不仅要面对天然险境,还要会一会这位“翻江龙王”了。
数日后,柳依依风尘仆仆地赶到了江宁府。她依旧是那身青色道袍,背负长剑,清冷的神色中带着一丝见到故人的暖意。
“陆恩公,叶公子,净缘师傅。”她一一见礼。
“柳姑娘,一路辛苦。”陆小风将雷泽的情况详细告知。
柳依依听完,秀眉微蹙:“沼泽瘴气,邪神蛊惑……此事确实棘手。我清虚观有‘清心辟瘴符’与‘驱邪金光咒’,或可应对一二。不过,若真有妖物盘踞,且能蛊惑人心,其实力恐怕不容小觑。”
人员到齐,准备充分。陆小风不再耽搁,向刘按察使报备后,一行人便离开江宁府,向着那片被迷雾与传说笼罩的雷泽沼泽,进发!
越靠近雷泽,环境越发荒凉。原本的稻田村落逐渐被茂密的芦苇荡和泥泞的沼泽替代。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殖的气味和一股淡淡的、令人头晕的甜腻瘴气。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即便是在白天,光线也显得十分昏暗。
按照地图和当地向导(重金聘请,也只敢带到沼泽边缘)的指引,一行人来到了雷泽的外围。放眼望去,无边无际的芦苇在灰暗的天色下摇曳,水面泛着诡异的墨绿色,气泡不时从水底冒出,破裂后散发出一股腥臭。远处沼泽深处,浓密的白色雾气如同墙壁般阻隔着视线,其中隐隐传来各种奇怪的声响,似兽吼,似人语,又似金铁交鸣。
“好重的阴煞瘴气!”柳依依取出几张清心辟瘴符,分给众人,“将此符贴身佩戴,可抵御部分瘴气侵蚀。”
陆小风接过符箓,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清净道力。他运转玄武真元,体表泛起淡淡蓝光,那侵袭而来的瘴气如同遇到克星,自行退散。叶轻尘和净缘也各自施展手段护体。
“这雾气有古怪,似乎能干扰感知。”叶轻尘尝试将神识探入雾中,却如同泥牛入海,反馈回来的是一片混乱扭曲的景象。
净缘双手合十,佛光尝试驱散前方一小片雾气,雾气稍稍变淡,但旋即又从更深处涌来,仿佛无穷无尽。
“看来,只能硬闯了。”陆小风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望着那片神秘的迷雾,“大家跟紧,注意脚下和水底!”
他当先一步,踏入了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雷泽迷雾之中。叶轻尘、柳依依、净缘紧随其后。
刚一进入迷雾,周围的景象瞬间大变!光线变得更加昏暗,能见度不足数丈。脚下的“实地”变得柔软泥泞,每走一步都需耗费不少力气。西周寂静得可怕,只有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和踩在泥水里的“噗嗤”声。那股甜腻的瘴气更加浓郁,即便有符箓和真元护体,也让人感到一阵阵心烦意乱。
更诡异的是,迷雾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视,隐隐约约还能听到窃窃私语和若有若无的哭泣声、笑声,不断干扰着他们的心神。
“紧守灵台,勿受外魔干扰!”柳依依清冷的声音响起,同时口中开始诵念清心咒,柔和的青光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让众人精神为之一清。
陆小风凭借着镇渊令的指引和对水汽的敏锐感知,在错综复杂的沼泽和水道中艰难地辨别着方向,朝着那“禹王镇水碑”可能存在的核心区域不断深入。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迷雾中,突然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水域。水域中央,赫然矗立着几根残破的石柱,以及一个半淹没在水中的、巨大的龟形石雕!而那龟形石雕的背上,似乎驮着一块断裂的石碑!
“那是……霸下驮碑?!”陆小风眼睛一亮!霸下,龙生九子之一,形似龟,好负重,常背负石碑!这与“禹王镇水碑”的传说极为吻合!
然而,还不等他们靠近,那片水域突然剧烈地翻滚起来!一个巨大的、布满青苔和藤壶的黑色背脊,缓缓从水中升起!同时,一股远比外界浓郁百倍的妖气与威压,如同火山爆发般,瞬间笼罩了这片区域!
“吼——!”
一声低沉、古老、充满暴戾的咆哮,从水底深处传来,震得整个沼泽都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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