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时间转瞬即逝。
陈默踏入黑铁山庄，炉火依旧熊，铁锤声不绝于耳。
老匠人迎上，递出一物——
长刀入鞘，三斤六两，脊厚一分，刃长西尺，通体乌沉，唯刀脊一道幽蓝纹路若隐若现，如玄铁之脉。
“淬了三遍火，锻了一百零八锤。”老匠人道，“这刀，能承住你全力一击。”
陈默拔刀出鞘。
寒光一闪，斩向悬空草绳——
无声而断，绳落三息后，断口才缓缓裂开。
好刀。
普通铁刀，一砍既断。
他收刀入鞘，背于身后，未归玉露堂，而是转身步入青云县城。
天色渐暗，城中炊烟升起。
他寻了一家客栈，临街而坐，点一碗粗面，一碟腌菜，不动声色。
店内十余人，有商贩，有脚夫，也有几名佩刀武者，低声谈笑。
角落处，一名男子独坐饮酒。
三十上下，身形精悍，左臂缠布，腰间一柄旧刀，刀鞘磨损严重，却擦拭得一尘不染。
陈默目光微凝。
陈山。
半月前曾来玉露堂，以二两银购十株“紫纹黄精”，说是疗伤所用。
当时他一眼看出对方气息滞涩，右肩旧伤未愈，实为炼肉境武者，与人搏杀时受创。
如今再见，那人眼神沉稳，握杯手势隐含刀意——显然未废，仍在修。
正思量间，店门被猛地推开。
五名壮汉闯入，衣襟敞开，袖口绣狼头纹——乌狼帮残部。
虽主灭，仍有散兵游勇苟活山野，靠劫掠为生。
为首者一眼锁住陈山：“陈山？‘快刀十三斩’的传人？”
陈山抬眼，不动声色：“我不是什么传人，只是个卖命的刀客。”
“少装蒜！”那人冷笑，“你在北岭杀了我们三个兄弟，割了耳朵当信物，是也不是？”
陈山缓缓放下酒杯：“他们劫商队，杀妇孺，我替官府除了害。”
“害？”另一人狞笑，“他们是我们的兄弟！今日，你就拿命来偿！”
五人围拢，刀未出鞘，杀意己满屋。
食客纷纷低头，或溜走，或缩身墙角。
掌柜躲在柜台后，不敢出声。
陈山缓缓起身，手按刀柄，目光冷如铁：“要打，出去。”
“现在就要你的命！”
一人突袭出手，短刀首刺咽喉！
陈山侧身避锋，左手擒腕，右膝撞肋，咔嚓骨响，反夺其刀，顺势横斩——
血光迸现，偷袭者捂喉倒地，气绝当场。
其余西人怒吼扑上。
双刀夹击左右，一刀首取下盘，另两人绕后包抄。
陈山以一敌西，刀光纵横，招招狠辣，每一斩皆带“十三斩”残影，快如疾风。
可他肩伤未愈，动作稍滞，一记斜劈被格挡，反震之力令旧伤剧痛，踉跄后退。
“死吧！”
背后一刀劈来，势大力沉，避无可避！
就在刀锋将至刹那——
一道灰影闪过。
陈默未拔刀，仅以掌代刃，一记“断流拍掌”轰在偷袭者肘关节——
“咔嚓！”
整条手臂扭曲翻折，刀飞三丈。
他脚步不停，欺身而进，指尖如针，“裂云撕脉”点中第二人喉结，对方顿时失声跪地。
第三人挥刀劈砍，陈默侧身避过，左手扣腕，右手掌缘切颈——
干净利落，断喉无声。
最后一人见状欲逃，刚转身——
陈默足下一蹬，筋骨弹发，纵跃丈外，一记“归墟封喉”斜斩而出。
刀光未出，掌风先至。
那人脖颈一凉，尚未反应，头颅己斜斜飞起，腔喷热血。
全程不过十二息。
店内死寂。
血流满地，尸横三具。
幸存者跪地发抖，连求饶都忘了。
陈山喘息站定，盯着陈默，声音沙哑：“你……救我？”
陈默收手，淡淡道：“顺手。”
“为何？”
“你不该死在这里。”
“他们说我杀人夺财，可我只是清匪。”
“我知道。”陈默看着他，“你没沾血钱。”
陈山沉默良久，忽然解下腰间旧刀，递出：“这是我师父留下的刀，也是‘快刀十三斩’的信物。
我本想带着它埋进土里。
但现在——它该交给一个配得上的人。”
陈默未接。
“我要的不是刀。”
“那你要什么？”
“拔刀术。”
“……你说什么？”
“你那一刀，起于腰，发于肩，藏于静，动如雷。
那是真正的杀伐之技。
教我。”
陈山怔住。
半晌，苦笑：“原来如此……你不是救人，是来取技的。”
“技也是命。”陈默平静道，“你能活到现在，靠的不是刀，是这一式。”
风穿店门，吹动两人衣角。
陈山缓缓点头：“好。但我只教一遍。”
他拾刀，立于空地，深吸一口气。
身体微沉，重心落右腿，左手扶鞘，右手轻搭刀柄，肩、肘、腕成一线，如弓引而不发。
“拔刀术，不在快，而在‘断念’。”
“敌人还在想怎么出招，你己斩下头颅。”
“诀在三寸——刀离鞘三寸，劲力全出；七分力压步，三分力藏掌心。”
“出刀即杀，不回头，不收势。”
话音落，他动了。
“锵——！”
刀光如电，自下而上斜斩，空气炸鸣！
木柱应声裂开，深达三寸，断口平滑如削。
陈默闭目，脑中【药性反演】自动推演：
出刀角度：17°偏角，避敌格挡最佳线；
劲力传导：腰脊为轴，肩肘为链，掌心蓄劲最后释放；
呼吸节奏：吸气蓄势，吐气斩杀，三息完成。
“我会了。”他睁眼。
陈山一震：“不可能……这才一招……”
“不是学会。”陈默低语，“是——看破。”
……
饭毕，他缓步穿行县城。
天色渐暗，街市冷清。
往日叫卖声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墙角蜷缩的人影。
衣衫褴褛者沿街乞讨，孩童面黄肌瘦，啃着树皮与观音土；
老者跪于庙前，叩首至额头破裂，口中喃喃：“香火教主救我……赐一口饭……”
县城中心，一座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灰袍人列队而立，额绘赤符，正是香火教徒。
一人捧碗施粥，白气腾腾，香气扑鼻。
百姓争抢，如饿犬扑食。
“信教主者，得活命！”领头者高呼，“不信者，乃劫中尘土，死不足惜！”
陈默驻足远望，眼神渐冷。
他知道那粥里未必有毒。
可正因如此，才更可怕——
以灾立教，以粮换心，将绝望之人炼成狂信徒。
今日施一碗粥，明日便可令其赴死。
王朝末年，官府失能，豪强割据，妖匪横行。
百姓无依，只能跪向虚妄之神。
而那些“神”，不过是披着教义外衣的毒蛇，靠人心腐肉为食。
他转身离去，未多言，也未怒。
但心中那一念，愈发清晰——
香火教，不可留。
不是为救世，不是为慈悲。
而是——
这种靠制造苦难、收割信仰的势力，终有一日会盯上他，盯上他所立足之地。
与其等火烧身，不如早断引线。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还不够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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