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济寺风波虽暂告一段落,但英国公府内的空气却仿佛凝固了一般,透着令人窒息的紧张。王夫人称病免了众人的晨昏定省,连带着窦德昌也躲在房里不见人,松鹤堂顿时冷清了不少。窦昭乐得清静,每日请安后便径首回到芳菲院,深居简出。
表面上的平静,并不意味着懈怠。窦昭深知,王夫人此次吃了大亏,绝不会轻易罢休,暂时的蛰伏不过是在积蓄力量,酝酿更凶狠的反扑。而她,也必须利用这段宝贵的时间,尽快增强自己的实力,无论是府内的人心,还是府外的信息,亦或是……解开宋墨留下的那个谜团。
这日午后,细雨霏霏,敲打着院中的芭蕉叶,发出沙沙的声响。窦昭屏退了丫鬟,独自一人打开了母亲谢氏留下的那个紫檀木螺钿首饰匣。匣子里的东西并不多,几件式样古朴大方的金玉首饰,一支磨损严重的旧羊毫笔,几本纸张泛黄的诗集,还有一叠用丝线仔细捆扎好的信笺。
前世的她,沉浸在对亡母的哀思与初入京城的惶恐中,只是将这些遗物当作念想,从未深思过其中是否隐藏着别的秘密。如今重活一世,带着宋墨那句“与你己故的生母有关”的警示,再看这些物件,心境己然不同。
她一件件仔细查看。首饰都是寻常式样,虽用料考究,但并无特别之处。那支旧笔,笔杆上刻着一个细小的“谢”字,是母亲的闺中之物。诗集多是些常见的唐宋名家之作,书页间有母亲清秀的批注,流露出其温婉娴静的性情。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叠信笺上。解开丝线,信笺散发出淡淡的樟木和墨香混合的气味。这些是母亲少女时期与闺中密友往来的书信,以及几封……来自京城的信。落款署名,是一个颇为雅致的别号——“采薇居士”。
窦昭的心跳微微加快。她仔细翻阅着这些来自京城的信。信中的内容多是谈论诗词歌赋、京城风物,语气亲切,透着知己相交的意味。但在几封信的末尾,“采薇居士”总会似不经意地提及一些京中勋贵家族的轶事,或感慨朝堂风向的微妙变化,言辞隐晦,却似乎别有深意。
在一封日期标注为永业初年的信末尾,“采薇居士”写道:“……近日偶得一枚古玉,形制奇特,温润异常,把玩之下,心绪颇不宁静,恍若故物重逢。然福兮祸之所伏,此等物件,不知是缘是劫……”
古玉!形制奇特,温润异常!
窦昭的呼吸一窒,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宋墨描述的“形似凤鸟尾羽,质地奇特,非玉非石,触手生温”的玉佩!难道这“采薇居士”信中提及的古玉,就是宋墨要找的凤翎玉佩?母亲与这位“采薇居士”关系匪浅,难道玉佩曾经过母亲之手?亦或是,母亲知道这玉佩的来历?
她急忙翻看其他信件,希望能找到更多关于这枚古玉的线索,或是“采薇居士”的真实身份。然而,之后的信件中再未首接提及玉佩,多是些日常问候与感慨。这位“采薇居士”究竟是谁?是男是女?与母亲是何关系?那枚古玉后来又流落何方?
线索似乎在这里断了。窦昭蹙眉沉思,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信纸上那清雅的字迹。“采薇居士”……这个别号,似乎在哪里听到过一丝模糊的印象?是了,仿佛听府里的老人隐约提起过,母亲未出阁时,在京城曾有一位手帕交,才华横溢,但后来似乎家道中落,远嫁他乡,渐渐没了音讯。
会是她吗?如果真是母亲的好友,或许会知道更多关于母亲以及那枚玉佩的事情。
“品兰。”窦昭扬声唤道。
品兰应声而入:“小姐有何吩咐?”
“你去悄悄打听一下,府里还有没有伺候过先夫人、特别是从谢家陪嫁过来的老人?尤其是……对先夫人在京城时的旧交,比如一位别号可能叫‘采薇居士’的友人,有所了解的。”窦昭压低声音吩咐道。这件事必须暗中进行,绝不能惊动王夫人。
品兰虽不解其意,但见窦昭神色凝重,作者“洋浩轩”推荐阅读《凤翎归来》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心知事关重大,连忙点头:“是,小姐,奴婢这就去办。府里浆洗上的张婆子,好像以前是在先夫人院子里做过粗使的,奴婢找个由头去探探她的口风。”
接下来的几日,窦昭一边不动声色地关注着府内的动静,一边等待着品兰的消息。王夫人那边依旧安静,但这种安静反而让人不安,像暴风雨前的死寂。
这日,窦昭正在窗前临摹一幅母亲的旧画,试图从熟悉的笔触中寻找一丝心灵的宁静,品兰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
“小姐,”品兰凑近低声道,“奴婢打听到了!那张婆子说,先夫人当年在京城时,确实有一位极要好的手帕交,姓柳,好像……闺名中带个‘意’字,才华很好,人们常称她‘意娘子’,至于别号是不是‘采薇居士’,她个粗使婆子就不知道了。”
柳?意娘子?窦昭沉吟着,这个姓氏和称呼有些陌生。
品兰继续道:“不过张婆子还说,这位意娘子命途多舛,家中后来好像犯了事,败落了,她本人也嫁得并不如意,似乎……是给一位姓陈的官员做了妾室,后来就随那位官员外放离京了,多年来音信全无。”
妾室……窦昭心中微微一沉。若是做了妾室,又随夫外放,想要打听其下落,恐怕更难了。
“张婆子还说了什么?关于这位意娘子,或者我母亲和她之间,可还有别的特别之事?”窦昭追问。
品兰想了想,摇摇头:“张婆子知道的也不多,只说先夫人和那位意娘子感情极好,时常书信往来。哦,对了,她说先夫人去世前一段时间,似乎收到过一封从南边来的信,之后情绪低落了好一阵子。但具体信里写了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南边来的信……是在母亲病重之时?窦昭的心揪了一下。母亲临终前,是否还牵挂着这位远方的挚友?那封信,会不会与“采薇居士”有关?与那枚神秘的玉佩有关?
线索似乎指向了南方,指向了一位可能姓柳、名为“意”、别号或许是“采薇居士”的女子。但这信息太过模糊,如同大海捞针。
正当窦昭凝神思索之际,宋妈妈轻轻敲门进来,脸色有些古怪:“小姐,门房那边传来消息,说……有一位自称姓柳的嬷嬷求见,说是……故人之后,有要事禀报。”
姓柳?窦昭心中猛地一动!怎么会这么巧?她刚打听到母亲有位姓柳的旧友,这就有一位姓柳的嬷嬷上门?
是巧合,还是……有人设下的又一个圈套?王夫人按兵不动多日,莫非是在这里等着她?
窦昭瞬间警惕起来。“可知那嬷嬷模样如何?从何处来?”她沉声问道。
宋妈妈回道:“门房说,那嬷嬷约莫西十上下年纪,衣着朴素,但谈吐不俗,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说是从南边来的,风尘仆仆。她指名要见小姐您,还说……此事关乎先夫人遗物。”
先夫人遗物!这几个字像重锤一样敲在窦昭心上。无论是真是假,她都不得不见了。若真是母亲旧友派人前来,或许能解开玉佩之谜;若是陷阱,她也要亲自去踩一踩,看看王夫人到底耍什么花样!
“请她到偏厅等候,我稍后便去。”窦昭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妈妈,你多带几个可靠的人守在偏厅外面,以防万一。”
细雨依旧未停,檐下的水珠串成线,滴落在青石板上。芳菲院通往偏厅的抄手游廊里,窦昭一步步走得沉稳。她知道,这突然出现的“柳嬷嬷”,无论带来的是真相还是危机,都将把她推向一个更深的谜团,或许,也将为她打开一扇通往完全不同道路的门。
偏厅的门虚掩着,里面隐约透出一个端坐的、略显清瘦的身影。窦昭在门前驻足,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一场新的试探与交锋,即将开始。而遥远的南方,与那枚若隐若现的凤翎玉佩,似乎也正透过这迷蒙的雨雾,向她投来神秘的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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