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是蒋随舟先醒了过来。
晨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卧室里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
他侧躺着，手臂环着身边仍在熟睡的女人。
她睡得很沉，唇瓣有些微肿。
他似乎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就看了很久。
闻相宜是在他的凝视中缓缓醒来的。
睁开眼，对上他的目光，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随即昨夜种种不受控制地回笼，让她耳根发热，下意识地想挪开一点距离。
然而他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收紧了，不容她退缩。
“你想要的证据在送来的路上，等待的这段时间，让我抱会儿。”
闻相宜想反驳，想说她可以自己等，或者拿到证据她就走。
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身体被清理得干爽舒适，换上的是一件质地柔软昂贵的男士衬衫，宽大得足以当她的睡裙。
这说明凌晨在她沉睡时，己经有人来过一次，送来了衣服，或许还有……早餐。
明明衣服可以连同资料一起送来，他却偏偏用这样的方式，增加了此刻肌肤相贴的亲昵，也让她找不到立刻离开的借口。
她沉默下来，算是默许。
后来，梁洛薇与周永铭的离婚官司正式开庭。
在蒋随舟提供的那些堪称“绝杀”的铁证面前。
包括足以让周永铭核心商业帝国崩塌的财务漏洞、非法交易记录以及关联人员的证词，周永铭的辩护显得苍白无力。
官司毫无悬念地赢了，梁洛薇不仅拿到了应得的巨额财产分割，周永铭本人更因多项严重经济犯罪被当场移交司法机关处理。
散场时，闻相宜路过被法警押解的周永铭身边。
这个昔日嚣张跋扈的男人，此刻面色灰败，眼神阴鸷。
他死死盯着闻相宜，压低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和不甘。
“我知道这些证据是怎么来的。蒋随舟居然为了你，不惜跟我彻底撕破脸……闻律师，真是手段了得啊。”
闻相宜脚步微顿，侧头看他。
“周先生过奖。您纵横这么多年才伏法，您的手段，更是了得。”
周永铭脸色瞬间铁青，被法警强行带离。
这场备受瞩目的离婚官司，最终以这样一种石破天惊的方式落幕。
大众原本以为会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拉锯战，或者至多是协议离婚，谁也没想到，最终竟是首接扳倒了周永铭这棵盘根错节的大树。
媒体连续一周头版头条报道，揭露他人面兽心、背地里从事众多违法勾当的真面目，舆论一片哗然。
然而，风波并未完全平息。
很快，就有好奇者开始深扒此案的最大功臣，律师闻相宜的身世背景。
她是什么人物？
背后有何种金主支持？
为何能拿到那些连司法机关都一度难以掌握的致命证据？
扒着扒着，闻家昔年破产的旧闻被翻出，网友们恍然大悟。
“原来是之前那个闻家的大小姐啊，本身就是豪门出身，能接触到这些也不奇怪。”
“不过闻家早就没落了，她哪来这么大能量？背后肯定还有高人！”
关于她背后究竟站着谁，这些证据具体如何到手，依旧众说纷纭。
对于所有这些猜测和询问，闻相宜一律不予回应。
她关闭了社交媒体的评论，谢绝了大部分采访，将后续琐事交给林锦书处理。
虽然凭借此案，“宜诚”律所声名大噪，前来寻求合作的人络绎不绝，但大多还是一些标的额不大的案件。
连续数月的高压，让闻相宜感到身心俱疲，她迫切地需要一段时间的休整。
而且，她也确实很多年没有回去看望外婆了。
于是，她将林锦书叫到办公室。
“锦书，接下来这段时间，我可能不会常来律所了。”
闻相宜揉着眉心，“我想给自己放个假，律所这边，就要你多费心照看了。”
林锦书点点头。
“放心吧相宜，这边有我。你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打算去哪里？”
“回孟州市一趟，看看外婆。”闻相宜脸上露出怀念的神情。
“也好，换个环境，放松一下。月月呢？一起带回去？”
“嗯，己经给她幼儿园请好假了。”
当天下午，闻相宜就去幼儿园接回了女儿闻溯月。
小家伙听说要坐高铁去看望太婆婆，兴奋得在客厅里跑来跑去。
“月月，别乱跑，来帮妈妈一起收拾你的衣服好不好？”
闻相宜笑着招呼女儿，母女俩开始在家收拾行李。
她定的是第二天下午的高铁商务座，空间大，也比较舒适。
孟州市虽有机场，但需要转机，耗时十几个小时。
相比之下，首达高铁六个多小时的车程显得友好许多。
她又给负责照顾月月和打扫做饭的保姆张阿姨打了电话。
“张阿姨，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和月月都不在家，您就不用上门了，先回家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工资我会照常结算的。”
安排好一切，闻相宜牵着女儿闻溯月的手，回到故乡。
站在一栋有些年头的，带着小院的二层小楼前。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敲响了那扇熟悉的木门。
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然后是门闩被拉开的轻响。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位老人出现在门后。
老人眯着眼，仔细打量着门外的访客，当目光落在闻相宜脸上时，眼里先是疑惑，随即被惊喜和不敢置信取代。
“岁……岁岁？”沈言的声音微颤。
“是我的岁岁吗？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个电话！”
“岁岁”这两个字，瞬间捅开了闻相宜尘封五年的心防。
自从母亲去世，父亲另组家庭，她孤身一人远走异国，这个名字就再没有人叫过。
没有人知道，闻家那个看似冷静干练的大小姐，曾经也有一个寓意着“穗满丰年，宜然岁安”的小名。
眼眶猛地一热，视线迅速模糊，泪水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
她甚至来不及擦拭，只能哽咽着上前一步，紧紧抱住沈言瘦削的身子。
“外婆……是我，我回来了。”
沈言拍着她的背，连声说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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