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沈言家巷口，车子停下。
闻相宜抱着女儿下车，看着同样下了车的蒋随舟，他湿透的西装在路灯下反着光。
想到刚才若不是他，她们母女俩恐怕要淋成落汤鸡。
她心中微软，迟疑着，还是客气地问了一句。
“要不……进去喝杯热茶？把外套吹干再走？”
蒋随舟目光微动，他本来就是想借着这件事博得闻相宜的同情，自然不会拒绝。
“好。”
三人一起走进院子，沈言正在屋檐下张望，见到他们一起回来，很是惊讶：“岁岁，这是……？”
“外婆，这是我……朋友，蒋随舟。”
闻相宜抢在沈言仔细打量前介绍，语气刻意放缓，带着暗示。
“刚好在附近遇到，下雨了，他送我们回来。”
蒋随舟听到那句“朋友”，眼神暗了暗，但面上很快扬起笑容，对着沈言微微躬身。
“外婆您好，打扰了。我是岁岁的……朋友。”
沈言一听是“朋友”，脸上立刻笑开了花。
“朋友好啊！我们岁岁就是朋友太少，性子闷，你能来玩外婆高兴还来不及呢！快进来快进来，淋了雨可不好，喝碗姜茶驱驱寒！”
沈言热情地留蒋随舟吃了顿简单的家常晚饭。
席间，沈言不停地给他夹菜，问东问西，蒋随舟都耐心回答，哄得沈言眉开眼笑。
闻相宜在一旁如坐针毡，几次用眼神和话语暗示蒋随舟该走了。
蒋随舟自然看得懂她的逐客令。
饭后，他又坐了片刻，便主动起身告辞。
沈言连忙催促闻相宜：“岁岁，快去送送小蒋，人家是客人，又是朋友，这么晚了。”
闻相宜只好送他出门。
走到院门外，确定里面的外婆听不到了，闻相宜脸上的客套笑容瞬间收敛。
“今天谢谢你送我们回来。但是，这只是个意外。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靠近外婆，她年纪大了，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你是我……前夫。她经不起任何刺激。”
他看着她防备的眼神，悲伤和无力感笼罩着他。
造成今天这个局面的人，的确是他。
“好，我答应你。”
他目光转向屋内灯光的方向。
最终什么也没再说，转身走进了夜色中。
晚上，洗漱完毕，闻相宜搂着女儿躺在被子里。
闻溯月窝在她怀里，眨着大眼睛，忽然说。
“妈妈，今天那个叔叔……很帅。”
闻相宜一愣，没想到女儿会说起这个。
她脑海中闪过蒋随舟被雨淋湿的狼狈样子，还有他抱着月月时小心翼翼的手臂。
心里有些乱，面上却不动声色，轻轻“嗯”了一声：“好像……是还不错。”
闻溯月仰起小脸，又问：“妈妈，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个叔叔呀？我感觉你今天看到他的时候，表情怪怪的。”
闻相宜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女儿的观察力这么强。
她摸了摸女儿的头发，柔声否认：“没有的事，妈妈没有不喜欢他。小孩子不要乱想。”
“哦，”闻溯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还是很认真地说，“如果妈妈不喜欢，那月月也不喜欢他。”
她还没有准备好告诉女儿，那个“很帅的叔叔”就是她的爸爸。
她只能将女儿搂得更紧些，亲了亲她的额头，避重就轻地说。
“傻月月，妈妈没有不喜欢。好啦，很晚了，快睡觉吧。”
闻溯月在妈妈温暖的怀抱里找到了舒适的位置，蹭了蹭，乖乖地闭上了眼睛，很快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而闻相宜，却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内心深处那片无法平静的波澜，久久无法入睡。
闻相宜早早醒来，轻手轻脚地起床，开始收拾带来的行李。
原本鼓鼓囊囊的箱子，因为拿出不少东西给沈言用，又塞进了不少沈言硬塞给她的家乡特产，此刻合上时显得有些费力。
沈言端着热腾腾的早饭走进来，看着己经收拾妥当的行李箱，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放下碗筷，拉着闻相宜的手在床边坐下。
“岁岁啊，外婆想了想，要不……等春节过完了，你再回来接我过去吧？”
闻相宜一愣，随即有些急了。
“外婆！您耍赖！您之前明明答应得好好的，说收拾几天就跟我走的！”
沈言拍着她的手背，语气带着哄劝。
“你看，这不还有差不多三个月就过年了吗？我在大城市谁也不认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憋也憋坏了。
在村里多好，还能跟张奶奶、李婆婆她们唠唠嗑，打打太极。
家里你都给我装了那个什么……监控了？对，监控！你在手机上就能看到我，不用担心我出什么事。”
“这不是一码事！”闻相宜又急又难过，眼圈瞬间就红了。
“装了监控我也不能立刻飞回来啊！您年纪大了，万一有个头疼脑热，或者不小心磕着碰着了，身边没个人怎么行？我怎么能放心？”
沈言却异常固执，摆摆手：“哎呀，不会的！我身体硬朗着呢！这些年不都这么过来了？最多就是换季的时候感冒一下，喝感冒药睡一觉就好了。
你放心，外婆说话算话，等春节一过，你再来接我，我肯定跟你走，绝不含糊！”
“外婆……”闻相宜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近乎哀求地看着老人。
沈言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心疼地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
“岁岁，听话。外婆留在这里，还能时常去给你妈扫扫墓，陪她说说话。我要是走了，你妈一个人在这里，该多孤单啊……”
她低下头，泪水滴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声音哽咽。
“那……外婆，您一定要多保重身体……有什么事立刻给我打电话，不舒服千万不要硬撑……”
“哎，知道啦。”沈言用粗糙的手掌替她擦去眼泪。
“都当妈妈的人了，还这么爱哭鼻子，也不怕月月笑话。快别哭了，时间不早了，赶紧吃点东西，别赶不上车了。”
闻相宜叫醒女儿，拖着行李箱，牵着女儿。
心情沉重地走到了大路上，准备用手机软件叫车去高铁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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