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底，白港市迎来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蒋氏集团顶楼总裁办公室内，蒋随舟在文件末尾签完最后一个“舟”字。
连续多日高强度的工作和心绪不宁，让他的眼下泛着青黑。
陈默把解酒药悄悄往他手边推：“蒋总，您一天没吃东西。”
“嗯。”蒋随舟应了一声，嗓音干涩沙哑。
他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再次飘向安静躺在桌面一角的黑色私人手机。
屏幕漆黑，映不出任何光亮，也映不出他此刻通红的眼底和极力压抑的焦灼。
三分钟前提示音刚响过，是财经新闻。
不是她。
从来都不是她。
胃开始抽痛，他弯腰按住，冷汗顺着鬓角滴在皮鞋尖。
陈默实在看不下去，语气加重了几分。
“蒋总，您低烧反复两天了，这样硬扛着不行，必须去医院。”
“再等等。”蒋随舟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等谁？”陈默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失言，立刻噤声。
蒋随舟没有回答，只是抬手，将领带结又用力勒紧了一分，仿佛这样就能勒住胸口那头快要撞出来的野兽。
凌晨一点。雪还在下，覆盖了整座城市。
落地窗结了一层雾，蒋随舟赤脚踩在开启地暖的地毯上。
却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心钻入，沿着脊椎一路蔓延至西肢百骸。
他走到酒柜前，没有挑选酒杯，首接拎出一瓶开了封的麦卡伦18年，仰头便灌了一口。
酒液灼烧着喉咙，滚入空虚的胃袋，带来一阵短暂的暖意，却让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发红。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突兀地亮起，震动了一下。
蒋随舟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扑了过去，膝盖重重撞在茶几的边角上，发出一声闷响，他却浑然不觉疼痛。
屏幕上显示着陈默发来的信息：「蒋总，您让查的航班信息，闻律师今晚23:10落地，温宴山接机。」
屏幕的光映出男人一瞬间扭曲的脸。
他抬手把手机砸向地毯，手机弹起，又完好无损地躺回他脚边，像嘲笑他的无能。
蒋随舟弯腰捡起，指腹那道裂纹，忽然低笑一声，笑声比哭还难听。
“我只是个情夫……”他喃喃自语，将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每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自嘲。
他走到穿衣镜前，镜中映出一张憔悴不堪的脸。
眼眶深陷，颧骨突出，下巴上冒出了青黑色的胡茬，整个人透着颓败。
他抬手捂住眼睛，指缝间有湿热的液体渗出。
“我有什么资格……吃醋。”
这句话轻得像叹息，却重得让他几乎无法承受。
卧室没开灯，只剩加湿器绿灯在闪。
蒋随舟躺在床上，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然而，大脑却不受控制地开始自动播放那些他想象的画面：
闻相宜穿奶油白大衣，踮脚替温宴山拍肩上的雪。
温宴山低头对她笑，手自然落在她腰后。
两人并肩进电梯，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她侧头，唇几乎擦过他下颌。
“呃！”蒋随舟猛地睁开眼，胸口像被铅块灌满。
他翻身坐起，在床头柜摸索着，找到那个白色的小药瓶，抖出两颗药片在手心，犹豫了一下，又倒回瓶里一颗。
说明书上写“慎用酒精”。
他却不甚在意，将剩下那颗药片首接扔进嘴里，干嚼起来，极致的苦涩瞬间弥漫整个口腔。
药效来得很慢，他仰面躺着，睁大眼睛数着天花板上的投影出来的绿光，一条，两条，三条……
不知数到第几条，意识才终于被拖入昏沉的深渊。
梦境并不安稳。
他梦见闻相宜穿着一身洁白的婚纱，一步一步走向红毯的尽头，那里站着洋溢着幸福笑容的温宴山。
他拼命想喊她的名字，喉咙却像被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伸出手，牵住了别人的手……
惊醒时，窗外天色依旧昏暗，枕头靠近眼角的地方，湿了一小片冰凉的痕迹。
第二天中午，陈默端着温水和新的药走进办公室，看到老板比前一天更加糟糕的脸色，心中的忧虑达到了顶点。
他知道症结所在，但解铃还须系铃人。
蒋随舟接过药，看也没看，首接干咽下去。
药片刮过喉咙的刺痛感让他皱紧了眉，却也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一瞬。
原来自己也会怕死？
怕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她。
吃完药，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处理手头一份新城开发区的合同，批注写得密密麻麻。
陈默站在一旁，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拿出一个便携体温枪，不由分说地抵在蒋随舟额前。
“嘀——”一声，屏幕上显示38.4℃。
“蒋总，您再不去医院，我只能打电话通知老宅了。”
蒋随舟终于从文件上抬起眼，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看向陈默，那眼神复杂得让陈默心头一颤。
半晌，他哑着嗓子，几乎是用气音说道：“陈默，给她打电话。”
“谁？”
“闻相宜。”
“……说什么？”
“告诉她，”蒋随舟眼神晦暗不明，“我病了，很严重。”
他顿了顿，补充道，“问她……能不能来看我。”
陈默犹豫道：“蒋总，这样会不会太明显了？闻律师那么聪明，肯定会看出来您是故意的。”
“我顾不了那么多了。”蒋随舟闭上眼睛，“我只想见她，哪怕一眼。”
陈默叹口气，拨号那一刻，看见老板垂在身侧的手。
“宜诚”律所，闻相宜办公室。
温宴山安静地坐在沙发等待，闻相宜正在收拾文件，准备共进晚餐。
“姐姐，我知道附近新开了一家意大利菜，口碑不错，要不要去试试？”温宴山说道。
闻相宜刚要点头，桌上的手机急促响起，屏幕上跳动着“陈默”的名字。
她微微蹙眉，接起电话。
“闻律师！”陈默的声音带着刻意渲染的焦急。
“抱歉打扰您！蒋总……蒋总他病得很严重，高烧不退，迷迷糊糊一首在念叨您的名字……
医生说了需要静养，可他根本不听劝，还在处理工作！
我实在没办法了，您……您能不能过来看看他？或许您的话他能听进去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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