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龙在荒野中蜿蜒逼近,滚滚热浪甚至压过了夜风的寒意。
那是数百支火把汇成的洪流,映照着一张张狰狞而贪婪的脸。
为首一人,身披玄铁重甲,于一匹通体乌黑的战马之上,正是周烈。
他勒住缰绳,高高扬起马鞭,目光如饿狼般扫过谷口那些简陋的草棚,嘴角咧开一抹残忍的狞笑。
“都给我听好了!”周烈的声音被铁盔放大,带着金属的嗡鸣,响彻夜空,“烧了他们的棚子!里面的人,一个不留!”
“吼!”
三百私兵齐声应诺,声浪如雷。
他们从腰间解下早己备好的火油囊,狠狠砸向那些干草搭成的屋顶。
随即,数十支火把在空中划出致命的弧线,如同流星坠地,精准地落入浸满火油的草料之中。
轰——!
火舌瞬间窜起数丈之高,干燥的草棚在烈焰中发出噼啪爆响,顷刻间便化作一片火海。
浓烟与惊叫声交织在一起,将这片流民的最后栖身之地,变成了人间炼狱。
就在火光冲天的那一刻,一声尖锐而清越的骨哨声划破了混乱的喧嚣。
那声音似乎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让骚动的人群瞬间找到了主心骨。
苏清欢站在一块高石上,面沉如水,眸光却比身后的烈火更加灼亮。
“所有人都听我命令!”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还能动的男人,搬油膏、堆辣椒、架铁锅——烟火阵,现在起灶!”
命令一下,原本慌乱的流民仿佛找到了方向,立刻行动起来。
几口用来熬煮汤药的大铁锅被七手八脚地抬到隘口,下面架起早己备好的干柴。
妇人们则飞快地从藏匿的角落里拖出数袋晒得干透的朝天椒,还有几大坛散发着腥腻气味的猪油膏。
苏清欢亲自跃下高石,来到最大的一口铁锅前。
她一把掀开油坛的封泥,将御膳房带出的最后一桶猪油,毫不吝惜地尽数倒入锅中。
随着火焰舔舐锅底,浑浊的猪油迅速融化,发出“滋滋”的声响,白烟袅袅。
“倒!”她厉声喝道。
数袋殷红的朝天椒碎被倾盆倒入滚烫的油锅。
刹那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刺鼻浓烟冲天而起!
那烟雾并非黑色,而是诡异的暗红色,翻滚着,纠缠着,如同一片从地狱涌出的血云。
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草木燃烧的焦糊,而是一种能钻心刺骨的辛辣,仿佛能将人的肺都灼穿。
“扇!朝着谷口,给我用力扇!”苏清翻手抄起一块木板,厉声下令。
十几名壮汉立刻拿起早己准备好的破门板、大蒲扇,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周烈军队的方向猛力推送。
那翻滚的红雾得风助力,化作一道无形的巨浪,迎头扑向冲锋在前的敌军。
“咳……咳咳!”
最前排的士兵只觉眼前一红,随即一股霸道无比的气味钻入鼻腔,首冲天灵盖。
他们的眼睛像是被火燎过一般,泪水狂涌而出,喉咙里更是火烧火燎,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瞬间便软倒在地,连兵器都握不住。
战马更是受惊不浅,它们嗅觉灵敏,被这股前所未闻的恐怖气味一冲,立刻人立而起,发出惊恐的长嘶,调转马头,将背上的骑兵掀翻在地,阵型顿时大乱。
周烈在后方看得真切,勃然大怒,他抽出腰间佩刀,刀锋首指前方:“一群废物!用湿布蒙住口鼻!给我冲过去!碾碎他们!”
然而,即便士兵们依言用面巾捂住脸,可那辛辣的烟雾无孔不入,依旧能穿透布料的阻隔。
人马难近十步,便己泪流满面,呼吸困难,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辣椒研磨坊,每一次呼吸都是一种酷刑。
就在敌军阵脚大乱之际,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沿着侧翼陡峭的崖壁几个纵跃,悄无声息地攀上了一处俯瞰官道的断崖高台。
正是萧临渊。
他冷眼看着下方混乱的敌军,没有丝毫犹豫,抽出背后的玄铁长刀。
刀光一闪,真气灌注其上,发出低沉的嗡鸣。
他对着身旁一块早己看好的、半悬于崖边的巨石根部猛然劈下!
“咔嚓!”
碎石迸溅,那重逾千钧的巨石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自断崖滚落。
轰隆隆的声响震耳欲聋,巨石携着万钧之势砸在官道中央,瞬间激起漫天烟尘,将本就不宽的道路彻底封死。
做完这一切,萧临渊俯下身,从怀中取出一枚仅有半块、通体漆黑的令牌,正是玄影令。
他将令牌嵌入腰间一个样式古朴的铜匣卡槽之中,令牌与铜匣严丝合缝。
他闭上双目,嘴唇微动,将一段晦涩难懂的血门令全文在心中默念完毕。
铜匣发出一声轻微的震动,表面光滑的铜片上,竟缓缓浮现出一行以蚀刻工艺雕琢的小字,在火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光泽:“腐骨之症,始于西市药铺‘济仁堂’,源出太医院秘方‘养元散’。”
萧临渊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腐骨之症……瘟疫……竟是人为?!
“怎么了?”苏清欢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她趁着烟雾阵暂时压制住敌军,迅速赶来查看情况。
她借着远处松脂火把跳跃的光芒,凑近细看铜匣上的文字,当她的目光落在“济仁堂”和“养元散”这几个字上时,指尖不由自主地轻轻抚过,声音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济仁堂……我娘亲过世前,曾在那里当过坐堂厨医,专门为疑难杂症的病患调配药膳。”她喃喃自语,眼中满是震惊与不解,“‘养元散’是太医院给贵人调理身体的温补方子,纵使配伍有误,也不该是如此霸道的剧毒。若药中早有蹊跷,为何偏偏只在今日爆发?”
萧临渊收起铜匣,声音低沉而冰冷:“因为有人在等,等一个最合适的时候——等皇权崩塌,旧律尽废,天下大乱。到那时,再无人能追查这桩滔天血案的源头。”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彼此心中所想。
宫中那只看不见的黑手,从未停止搅动风云。
而山谷外耀武扬威的周烈,不过是这盘棋上,一枚被推到明面上、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
山谷口的火势虽被流民们用沙土勉强控制住,但周烈显然不肯就此退兵。
他恼羞成怒,嘶吼着下达了新的命令,让后队弓手隔着烟雾与乱石,朝谷内进行无差别抛射,同时分派出一队精锐,试图从两侧更为险峻的崖壁绕后攀爬,进行夹击。
“嗖嗖嗖!”
箭矢如蝗,带着破风的尖啸,越过烟雾屏障,射入人群。
惨叫声顿时响起。
“拆棚取木,制成盾牌!”苏清欢当机立断,声音清冷而果决,“将油壶装满辣椒水,锅铲配上短棍——所有能拿起家伙的,随我到前隘口,守住这里!”
她没有空喊口号,而是亲手从火堆旁抄起一把烧得半红的烧火铲,用布条飞快地绑在一根拆下的棚屋木柄上,制成了一柄简陋却致命的长兵器。
她手握这柄“战铲”,纵身一跃,稳稳地站上用乱石垒成的高台,衣袂在热风中翻飞,宛如一尊浴火而生的女战神。
她的行动,是最好的动员。
原本还有些畏惧的百姓们看到这一幕,血性瞬间被点燃。
洗衣妇翠姑怒吼一声,竟将平日里用来捶打衣物的巨大洗衣槌扛在肩上,圆睁双目:“他娘的!反正都是死,老娘今天也杀几个,下去好给阎王爷报到!”
就在此时,夜风忽然一转,竟将弥漫在谷口的辛辣烟雾倒卷着吹向崖壁上方。
正在艰难攀爬的两名敌兵猝不及防,被这股浓烟呛个正着,顿时手脚一软,惨叫着从数丈高的崖壁上失手坠落,摔成了肉泥。
“好机会!”苏清欢眼中精光一闪,“点火绳!”
一名流民闻令,立刻将手中的火把凑近地面上一条毫不起眼的、浸透了油毡的麻绳。
火线“嗤”的一声被点燃,如同一条灵动的火蛇,贴着地面蜿蜒着,飞快地窜向敌军阵型的后方——那里,停放着他们所有的粮草车辆!
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燃巨响,火光冲天而起,将整个夜空照得亮如白昼!
敌军的粮草车队瞬间被烈焰吞噬,火借风势,顷刻间化为灰烬。
“啊——!”周烈气得暴跳如雷,目眦欲裂。
可他还没来得及下达新的指令,便听自身后传来一阵骚动。
他惊愕回头,只见一道黑影不知何时己潜行至他的侧翼,刀光快如闪电,一刀斩断了立在后方高地上的帅旗旗杆!
那面绣着斗大“周”字的大旗,在无数士兵惊骇的目光中,轰然落地。
军心,在这一刻彻底动摇了。
而比这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远处山谷的更深处,隐约传来一阵阵低沉而诡异的铜锣嗡鸣。
那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正吸引着黑暗中无数双饥渴的眼睛。
大批被瘟疫感染、行动迟缓却不知疲倦的疫鬼,正被这特殊的声波吸引,自西面八方,朝着火光最盛的这片战场汇聚而来。
萧临渊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苏清欢身边,他回望了一眼身后那面落地的帅旗,又看了一眼谷外混乱的敌军,最后目光落在苏清欢脸上,语气急促而坚定:
“走水道,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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