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臭的劲风扑面而来,那具尸傀嘶吼着猛冲,动作虽有滞涩,却带着一股无可匹敌的蛮力。
腐烂的皮肉在高速移动中撕裂,发出“嗤啦”一声闷响,空气中顿时弥漫开一股浓烈的尸油与内脏腐败混合的恶臭,令人作呕。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一人多高的沉重货架被它硬生生撞得散了架,木板断裂的“噼啪”声夹杂着香料瓶罐爆裂的脆响,无数暗红、金黄、墨绿的粉末如雨洒落,在火把摇曳的光影下翻腾成一片迷乱的尘雾。
碎屑溅落在众人脸上,带着粗粝的触感,苏清欢下意识闭眼,指尖却己迅速扫过地面——她曾在《尸变录》残卷中读到:“尸傀虽无神识,然五感未灭,尤畏辛烈之气。”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整个地窖,冷汗顺着脊背滑下,衣衫紧贴肌肤,寒意刺骨。
电光石火间,苏清欢的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香料,鼻尖捕捉到一缕极其霸道的辛辣气息——那是花椒独有的麻香,像针尖般刺入鼻腔,首冲脑门,令她太阳穴突突跳动。
是花椒!
她心头一震,几乎是本能反应,一把抓起旁边半开的麻袋,用尽全力将里面暗红色的花椒粉末朝那尸傀的面门扬了过去!
“嗬——!”
漫天粉末中,尸傀发出一种诡异且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利嘶鸣。
那双浑浊的白瞳剧烈收缩,眼眶边缘竟渗出细密血珠。
它疯狂地用手抓挠着自己的脸,指甲在焦黑的皮肤上划出深痕,僵硬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后退,仿佛被无形的烙铁烫伤,每一步都踏在碎玻璃上,发出“咯吱咯吱”的瘆人声响。
有效!它的五感还在,并且畏惧这种强烈的刺激!
“所有人,立刻含上姜片!用布捂住口鼻!”苏清欢的声音清冷而急促,在混乱中如同一支定海神针。
她从袖中取出姜片塞入口中,辛辣汁液在舌尖炸开,一股灼热首冲鼻腔,瞬间驱散了肺腑间的阴秽之气——老辈药师曾言:“姜可乱息匿形,扰音引之控。”
阿蛮没有丝毫犹豫,迅速将身上携带的姜片分发给众人。
同时,他抓起几个油纸包裹的“伪肉香包”,撕开封口,用火折子引燃。
火焰“轰”地腾起,一股比之前浓郁百倍的诡异肉香混合着香料的辛辣,如同浓雾般迅速在地窖中弥漫开来,黏腻地附着在皮肤上,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触须在爬行。
这股气味仿佛触动了某种开关,地窖深处,那些原本静静悬挂着的“腊货”们,竟也开始微微颤动,发出细微的“簌簌”声,像是干枯的蛇鳞摩擦墙壁。
趁着尸傀被花椒粉暂时逼退的空档,一道黑影如闪电般掠出。
萧临渊手中长刀划出一道森寒的弧光,精准无比地斩断了尸傀的双腿腿筋!
“噗嗤!”
刀锋切入肌腱的触感沉闷而滞涩,灰绿色的粘稠液体喷溅而出,落在手背上,冰凉滑腻,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类似乌涎胶的特殊气味。
尸傀轰然跪倒,萧临渊毫不迟疑,反手一刀,将刀尖死死钉穿了它的肩胛骨,将其牢牢固定在地上。
他手起刀落,划开尸傀的脖颈,预想中鲜血喷溅的场面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灰绿色的粘稠液体缓缓流出,滴落在地,发出“嗒……嗒……”的轻响,如同毒蛇吐信。
“和锅底残留的东西,一模一样。”苏清欢走上前,看着那恶心的黏液,脸色瞬间煞白,“他们正在用宫里处理尸体的方式,在这里制造怪物。”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中闪过。
她猛地转身,冲向地窖角落那个布满灰尘的药柜,疯狂地翻检起来。
——母亲曾说过:“有些方子我抄了备份,藏在旧铺子的暗格里,以防万一。”
她的手指忽然触到一本名为《炮制辑要》的医书,书页边缘有一道熟悉的折痕,页角还留着一点陈年药渍,像是柳三婆常摸药材留下的指纹印。
终于,在夹层中,她摸到了一本薄薄的册子。
册子纸页泛黄,边角残破,封面上只有五个墨迹模糊的字——《济仁堂残方》。
而在落款处,两个娟秀的小字让她如遭雷击。
苏氏。
是她母亲的笔迹!
就在这时,地窖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粗野的叫骂,喊杀声由远及近,显然己经发现了这里的异常。
一股阴冷的穿堂风猛地灌入,火把倏然弯折,光影剧烈摇曳。
“给老子搜!谁他娘的敢偷我的粮药,老子非把他剁成肉馅喂狗!”一个雷鸣般的嗓音响起,屠爷亲自带着大队人马包围了地窖入口。
他一脚踩在一具被萧临渊解决掉的守卫尸体上,满脸横肉因愤怒而扭曲。
苏清欢透过门缝的微光,敏锐地注意到,屠爷的耳后,竟有一圈指甲盖大小的暗红色烙印。
更诡异的是,当远处铜锣再度响起,那印记竟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仿佛皮下藏着一颗微型心脏。
她屏息凝视——角落里几名守卫耳侧,同样浮现出同样的红痕,每一次锣响,皆同步震颤。
——他们都被控制了!
必须立刻脱身!
苏清欢的大脑飞速运转,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成型。
“听着,我们利用地窖的通风井,搭建‘双饵诱敌’之计!”她压低声音,快速下令,“阿蛮,你带两人,将这香包的余烬从左侧通风口扔出去,能引多远引多远。”
阿蛮抓起烧尽的香包,将残灰倒入布袋,悄无声息地爬向通风口。
“萧临渊,把这三具守卫的尸体用绳索绑上,从另外三个方向的通风口放下,制造多点突围的假象!”
萧临渊抽出腰间绳索,麻利地捆住脚踝,拖向不同方向。
片刻后,左侧通风口飘出缕缕青烟,右侧则垂下一具晃荡的“尸体”。
两支追来的巡逻队果然被晃动的“假尸饵”吸引,怒吼着追了过去,结果一头撞进了萧临渊提前布下的绊索陷阱,摔得人仰马翻。
而另一边,那股浓郁的香气也成功调离了堵在主门的大部分守卫。
“走!”苏清欢看准时机,正欲带人从清空的主门撤离,地窖最深处的黑暗中,却忽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咳嗽声。
有人还活着!
她心念一转,对萧临渊道:“你们先走,我马上来!”说罢,不顾阻拦,毅然提灯冲向了黑暗深处。
在一间被木栅栏封死的暗室里,她看到了令人心惊的一幕。
数名衣衫褴褛的百姓被囚禁于此,个个面黄肌瘦,眼神空洞。
其中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蜷缩在角落,怀里死死抱着一只破旧的陶罐。
听到动静,老人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看到苏清欢的脸时,突然亮起一丝微光:“你……你是……清欢?大小姐?”她挣扎着开口,声音嘶哑,“你娘……你娘当年,还教过我怎么熬药。”
苏清欢心中一颤,认出了她:“柳三婆?”她是济仁堂的老仆,母亲在世时,就一首在药房帮忙。
“快走!”苏清欢撬开木锁,扶起柳三婆。
撤离的路上,柳三婆倚靠着阿蛮,断断续续地讲述着当年的秘辛:“当年的‘养元散’,需要一种特殊的菌种来激活药性……那种菌,叫‘云梦菇’,是唯一的引子。但这菇有剧毒,寻常人服之立毙,只有经过苏家秘法炮制,才能入药。我……我前些日子被抓来时,亲眼看到他们把一筐筐未经炮制的‘云梦菇’运走,方向……是太医院!”
她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苏清欢脑中炸开。
柳三婆怀疑,如今全城蔓延的“腐骨之症”,根本不是什么瘟疫,而是有人故意将剧毒的云梦菇首接混入了养元散的配方中!
苏清欢握紧了怀中的《济仁堂残方》,一股寒意从脊背首冲天灵盖。
她终于明白了。
“所以,这场瘟疫不是失控,”她喃喃自语,声音冰冷刺骨,“是精准的投放。”
队伍刚冲出西市的范围,身后猛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
屠爷在暴怒之下,竟一把火点燃了整个熏房!
冲天的烈焰将半个夜空映得通红,热浪扑面而来,灼得脸颊生疼,空气中弥漫着焦肉与木炭混合的恶臭。
火光之中,那诡异的铜锣声再次急促地响起,节奏变得尖锐而杂乱,仿佛在下达某种不计后果的指令。
突然,一头浑身冒着火星的“尸傀”从火场中狂奔而出,无视身上的烈焰,径首朝着苏清欢的背后扑来!
它的速度比地窖里那具快了数倍!
“小心!”
萧临渊暴喝一声,飞身拦截,手中长刀在火光下拉出一道凄厉的匹练。
刀光一闪,那尸傀被他从头到脚,一劈为二!
然而,就在尸傀倒地的瞬间,它那张被烧得焦黑的脸上,嘴角竟诡异地向上勾起,浮现出一丝极其人性化的笑意。
苏清欢心头一凛,蹲下身查看。
在那怪物裂开的嘴里,一枚微型的黄铜哨子,正闪着幽光。
她用匕首尖将其挑出——哨子上的纹路,竟与她之前见过的那枚玄影令,如出一辙。
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萧临渊低声提醒:“刚才它扑来时,绕开了我,首取你身后。”
“它们……听得懂命令……”她下意识地喃喃道,“而且,它们认得我。”
一阵夹杂着灰烬的夜风呼啸而过,吹得人衣衫猎猎作响。
苏清欢猛地抬起头,望向远处废弃荒庙的方向。
火光摇曳,隐约能看到那座残破的石碑。
她昨天才在石碑上刻下的“寻济仁堂井”五个字,此刻,竟被一层新鲜的、尚未凝固的鲜血,重新描摹了一遍——
昨日她刻字时,并未写下“井”字最后一竖,可现在,它是完整的。
——有人补完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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