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小冲进地铁站时，雨水顺着发梢滴进衣领，冰凉的触感却压不住脸颊的滚烫。她扶着瓷砖墙壁，大口喘着气，眼前反复闪过顾夜那句“跑快点儿”——语气平淡，却没了之前的戏谑，甚至像怕她淋感冒似的。
“别想多了。”她用力抹了把脸，把水珠和不该有的念头一起擦掉。顾夜是什么人？是首播里能把粉丝调侃得脸红心跳的“毒舌主播”，是公司里连运营经理都敢怼的“刺头”，怎么会关心她这个“半路老板”？刚才那句顶多是同事间的客套，是她自己被连日的压力逼得太敏感了。
可地铁进站的轰鸣声里，她又忍不住想起车厢里的沉默——他问“晚上都做什么”时，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的节奏，像在数她慌乱的心跳；他那句轻飘飘的“嗯”，听不出信没信，却没再追问，像是故意给她留了台阶。
这种“猜不透”的感觉，比韩东峻的挑衅、夏晴的糊涂更让她焦虑。她怕自己的“粉丝身份”被拆穿，更怕……怕自己在这种反复的试探里，真的对他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第二天苏小小提前半小时到公司，本想趁着没人处理完韩东峻综艺的采购合同，却被夏晴的内线电话拽进了“惊喜”里——推开门，夏晴办公室的落地窗旁，竟多了一张和老板桌同款的实木办公桌，韩东峻正靠在椅背上，手里端着印着星芒logo的咖啡杯，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来，带着“主人迎客”的熟稔。
“我让Leo搬上来了！”夏晴挽着韩东峻的胳膊，笑得像个炫耀新玩具的孩子，“综艺项目要盯紧点，他在楼下跑上跑下太麻烦，跟我们一起办公，沟通多方便！”
“晴晴！”苏小小把她拉到一边，压低声音，指尖因为着急而泛白，“他是签约主播，不是管理层！把他安排进老板办公室，不合规矩，员工会怎么看？”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夏晴甩开她的手，声音不自觉拔高，故意让韩东峻听见，“Leo是项目负责人，跟我们平级沟通怎么了？再说了，”她冲苏小小挤挤眼，语气带着点“你不懂”的亲昵，“自己人，还分什么内外？”
“自己人”三个字像根针，扎得苏小小喉咙发紧。她回头看韩东峻，对方正慢条斯理地搅拌咖啡，嘴角勾着得意的笑——他要的不是“方便沟通”，是借着夏晴的偏袒，踩过她这个“另一位老板”，在公司里立住“半个主人”的威信。
整个上午，办公室的氛围都透着诡异。韩东峻和夏晴的笑声从隔壁飘过来，一会儿聊综艺嘉宾，一会儿说外景地选址，偶尔还会喊苏小小“一起参谋”，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你该跟我们站一队”。苏小小全程冷着脸，文档敲得“噼里啪啦”响，却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她能感觉到，斜前方工位的顾夜，偶尔会抬起头，目光扫过她这边，没有温度，却像X光一样，把她的“孤立无援”看得明明白白。
有一次她抬眼时，正好撞见他的目光。他没躲，就那么淡淡地看了她两秒，然后低下头，继续调试音频。可那两秒的注视，却让苏小小脸颊发烫——像做错事的孩子被抓包，更像她的“坚持”在他眼里成了可笑的“自讨苦吃”
午休时，苏小小逃到楼下的咖啡店，点了杯冰美式——只有冰能让她发烫的脸颊冷静下来。她坐在最角落的位置，盯着杯壁上的水珠发呆，脑子里全是韩东峻的挑衅、夏晴的糊涂，还有顾夜那道冰冷的目光。
“一杯冰拿铁，不加糖。”熟悉的声音在柜台响起，苏小小的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低下头，假装看手机。
顾夜拿着咖啡转身，经过她桌边时，脚步顿了一下。苏小小的指尖攥紧了手机壳，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后脑勺上，带着点探究的重量。她屏住呼吸，等着他走过去，却听到一声极轻的笑——短得像错觉，却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呵……”他的声音很低，像自言自语，却精准地飘进她耳朵里，“楼上那么热闹，苏总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喝闷咖啡？”
苏小小猛地抬起头，只看到他推开门的背影。黑色连帽衫的衣角被风吹起，很快消失在玻璃门外。
那句话像一把冰锥，扎进她紧绷的情绪里。他看见了！他看到韩东峻坐在老板办公室里，看到夏晴对他言听计从，看到她像个局外人一样被冷落！所以他才用“热闹”对比她的“孤单”，用“闷咖啡”戳穿她的“强撑”！
委屈和愤怒瞬间涌上眼眶，她咬着下唇，才没让眼泪掉下来。他凭什么这么说？他不知道她为了审核预算和运营经理吵了多少次，不知道她为了守住“合规”的底线，连夏晴的面子都驳了！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今夜宜偷声 他只看到她的“狼狈”，就用一句轻飘飘的嘲讽，否定了她所有的努力！
可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时，她又忍不住想：如果只是嘲讽，他为什么要停下脚步？为什么要特意说这句话？是不是……他其实有点在意她的处境？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掐灭了。她吸了吸鼻子，把冰美式一饮而尽——冰得牙酸，却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点：别再自作多情了，顾夜只是个“看戏的”，她的死活，跟他没关系。
下午，苏小小逼着自己“反击”——她把运营经理叫到办公室，把韩东峻综艺的采购合同扔在桌上，指尖点着“户外装备”那栏：“重新审核，每一项都要三家供应商的比价报告，夏总批的也不行，流程必须合规！”
运营经理支吾着“夏总会不高兴”，苏小小却铁了心：“出了问题我担着，现在就去办！”
处理完这些，天色己经暗了。办公区的灯一盏盏熄灭，夏晴和韩东峻早就走了，说是去“考察外景地”。苏小小靠在椅背上，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忽然想去录音棚看看——那里是公司唯一让她觉得“干净”的地方，没有算计，只有顾夜的音乐。
录音棚的门虚掩着，透出暖黄色的光。里面传来吉他声，是首老blues，节奏慢得像午后的阳光，混着顾夜低沉的哼唱，沙哑的嗓音裹着点孤独，从门缝里飘出来，挠得人心尖发颤。
苏小小停下脚步，指尖轻轻搭在门把手上。她想起第一次听他首播时，也是这样一首blues，当时她躲在被窝里，跟着旋律悄悄掉眼泪——那时候她只是个普通粉丝，不用想预算，不用管规矩，只用安安静静听他唱歌就好。
吉他声忽然停了。
哼唱也没了。
录音棚里一片寂静，只有空调的低鸣声。
苏小小的心猛地一跳，转身想走，里面却传来顾夜懒洋洋的声音，带着点戏谑的笑意：“门口那么热闹，苏总怎么不进来……听个现场版？”
又是这种句式！又是这种“我早就知道你在”的笃定！
苏小小的脸颊瞬间爆红，手指攥着衣角，进退两难——进去？面对他的调侃和探究？不进去？又显得她做贼心虚。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门。
录音棚不大，暖黄色的落地灯照在吉他上，泛着柔和的光。顾夜坐在高脚凳上，腿上搭着吉他，指尖还停在弦上，看到她进来，挑了挑眉：“稀客啊，苏总怎么有空来视察我的‘小作坊’？”
“我……”苏小小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目光落在他手边的乐谱上——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还有几处被划掉的旋律线，看得出来他改了很多遍。
“来看热闹的？”顾夜见她不说话，又开口，语气却没了之前的戏谑，多了点认真，“看楼上那位‘新主人’怎么占你的地盘？”
苏小小的心猛地一沉，抬起头，撞进他的目光里。他没笑，眼神深邃，像映着灯的湖面，能看到她狼狈的倒影。
“我不是……”她想辩解，声音却很轻，连自己都觉得没底气。
顾夜从高脚凳上下来，走到饮水机旁，接了杯温水，递到她面前：“别硬撑了。”
水杯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暖得苏小小鼻子一酸。她接过水，小声说：“我只是……不想看着公司被搞砸。”
“韩东峻的预算有问题，夏晴听不进去，员工看笑话，你一个人扛着，”顾夜靠在调音台上，看着她，语气很淡，却字字戳中她的心事，“累吗？”
苏小小攥着水杯，指尖泛白。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卸下防备，轻轻点了点头：“累。”
录音棚里又安静下来，只有落地灯的光晕裹着两人。顾夜没再说话，只是拿起吉他，轻轻拨了个和弦，还是刚才那首blues，却没了之前的孤独，多了点温柔的暖意。
苏小小靠在墙上，听着吉他声，忽然觉得没那么累了。原来，他不是在看她的笑话，他只是……看穿了她的伪装，却没拆穿，反而给了她一个悄悄喘气的角落。
她看着顾夜低头弹吉他的侧脸，暖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小小的阴影。这一刻，他不是那个“毒舌主播”，也不是那个“试探者”，只是个安安静静做音乐的人。
而她，也暂时不是那个“焦头烂额的老板”，只是个听他唱歌的……听众。
心房上的裂缝，在吉他声里，悄悄变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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