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瑜推开国金中心57层玻璃门的时候，迎接她的，不是掌声，是近乎疯狂的朝拜。
“女王万岁！”
绿毛黑客K第一个从电脑前跳起来，单膝跪地，动作夸张得像在演一出舞台剧。
紧接着，整个“火山军团”，那群被从公司各个角落里挖出来的“疯子”和“怪胎”，全都站了起来，用一种混杂着崇拜、狂热和绝对信服的眼神，看着她。
这一刻，沈瑜才真正意识到，她带回来的，不只是一场官司的胜利。
她带回来的是希望。
是一种“原来我们也可以赢”的，滚烫的希望。
她不再仅仅是那个能画出惊艳图纸的首席设计师。
她是一个，能带着她的士兵，从最肮脏的泥潭里，活着杀回来的，统帅。
“行了，都起来吧。”沈瑜哭笑不得，把手里那份李秀梅签下的，带着小城尘土味的撤诉协议，放到桌上，“战争还没结束，别高兴得太早。”
短暂的胜利喜悦，还没来得及在57层发酵超过二十西小时，就被一则加粗的财经新闻头条，彻底击碎。
《百年珠宝帝国Ventura遭遇华尔街之狼，股价盘前暴跌百分之十五！》
新闻推送弹出来的时候，陆珩正在给沈瑜泡一杯手冲咖啡。
他看到标题，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将水流控制得更慢了些。
而沈瑜的心，却“咯噔”一下，沉到了谷底。
安托万·德·瓦卢瓦。
她认得这个名字。
瓦卢瓦工坊那个高傲的CEO的长孙，那个在邮件里向她下了战书的，华尔街投行家。
他来了。
带着资本世界最血腥、最无情的武器，来了。
新闻里，措辞冰冷，字字见血。
安托万通过他掌控的对冲基金，在美股开盘前，对Ventura的股票，发起了规模空前的恶意做空攻击。
与此同时，几家全球顶级的财经媒体，几乎在同一时间，匿名刊发了数篇深度分析文章。文章的矛头，首指Ventura近期的品牌策略，尤其是那个刚刚引爆了全球舆论的“百人勋章”项目。
“……一个百年奢侈品牌，放弃了自己最核心的品牌价值，转而去迎合廉价的大众情绪。这种自杀式的营销，或许能在短期内博取眼球，但长期来看，必将导致其高端客户的流失和品牌价值的崩溃……”
“……据内部人士透露，Ventura新任CEO陆珩先生的激进策略，己经引起了董事会内部的严重分歧。我们有理由相信，Ventura正面临着一场巨大的内部危机……”
谣言，恐慌，做空。
一套组合拳，打得又快又狠。
沈瑜看着那些报道，只觉得一阵手脚冰凉。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设计才华，在这些冰冷的资本游戏面前，显得那么的渺小和无力。
“害怕了？”
陆珩将一杯温热的咖啡，放到她面前。
这是沈瑜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那种属于商界领袖的，绝对的冷静和冷酷。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
“欢迎来到，看不见的战争。”他靠在桌边，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解说一场与他无关的棋局，“设计，是你的战场。而这里，是我的。”
“安托万的目的，从来都不是打压股价这么简单。”陆珩的指尖，在平板电脑上那根断崖式下跌的K线上，轻轻划过，“他要的，是在二级市场上，制造最大的恐慌。他要让那些持有我们股票的基金和散户，因为害怕而疯狂抛售，让股价进一步雪崩。”
“然后，他会拿着这份‘难看’的业绩，去逼宫董事会，去告诉那些老家伙，我的路线是错的，是会把Ventura带入深渊的。”
“最后，”陆珩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当所有人都失去信心，当股价跌到谷底时，他就会像一头闻到血腥味的秃鹫一样，用最低的价格，发起对Ventura的收购要约。”
“一旦他成功，他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彻底清除‘火山’这个他眼中的‘毒瘤’，然后，让Ventura重新回到那个贩卖着廉价梦想的，安全的老路上去。”
沈瑜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这是一场，她的设计才华，完全无法插手的战争。
“那我们怎么办？”她看着他，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我手里的现金流，在硬抗第一波做空的时候，己经用得差不多了。”陆珩看着她，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困境，“现在，董事会那帮老家伙，己经开始动摇了。他们不在乎什么勋章，什么野蛮人。他们只在乎，财报上的数字好不好看。”
“所以，”他顿了顿，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锐利，“要稳定市场信心，要让那些墙头草一样的投资人重新相信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立刻拿出能证明‘火山’项目商业价值的，真正的产品。”
“一个，能让他们闭嘴掏钱的东西。”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
他们都明白了。
必须立刻启动“火山”系列成衣珠宝的开发。
这将是他们唯一的武器。
是向整个资本市场证明，“勋章”这个概念，不仅仅是情怀，更是一门能持续盈利的，滚烫的生意。
“火山系列的第一个主题，”沈瑜开口，她的声音己经恢复了冷静，眼神里重新燃起了火焰，“就叫【荆棘】。”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李秀梅那枚被她亲手焊上了一根小刺的，“更脏，也更硬”的肩膀勋章。
“灵感，就源自那根小小的刺。”沈瑜说，“它象征着那些保护过我们，也曾刺伤过我们的，所有的伤痕与铠甲。”
然而，新的难题，接踵而至。
当沈瑜将【荆棘】这个主题，和李秀梅那枚勋章的故事，抛给57层那群“疯子”时，所有人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老大，这……这怎么量产啊？”一个年轻的设计师，对着自己画了十几稿，又全部揉掉的草图，快要哭了，“李秀梅那枚勋章，它的灵魂就在于那道手工焊接的、独一无二的‘伤疤’。可一旦量产，所有的伤疤都会变得一模一样，那就不是伤疤了，那是流水线上复制出来的装饰花纹！”
“没错！我们试了用3D建模，试了用各种做旧工艺，但做出来的东西，要么平庸得像地摊货，要么精致得失去了那种‘痛感’。感觉，完全不对！”
“而且，这种不规则的、充满手工痕迹的设计，如果要保证品质，单件的成本会高到无法接受！我们根本没办法定价！”
整个“火山军团”，第一次，被一个设计难题，集体难住了。
沈瑜看着白板上那些被一次次推翻的设计稿，陷入了沉思。
她意识到，她需要一种全新的“手艺”。
一种不属于高级珠宝殿堂里，那种精雕细琢的、小心翼翼的手艺。
而是一种，属于钢铁与火焰，属于锤子与铁砧的，最原始，最粗暴的锻造技术。
她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个三线工业小城的，那些锈迹斑斑的旧工厂，和那些在夕阳下沉默的，巨大的烟囱。
一个大胆的决定，在她心中成型。
她要回到那片废墟，去寻找一个真正的，“铁匠”。
一个懂得如何用最粗暴的方式，赋予金属灵魂的工匠。
一个星期后，在李秀梅的帮助下，沈瑜站在了那座小城里，最后一家濒临倒闭的国营金属加工厂的大门前。
空气里，依旧弥漫着那股廉价柴油和铁锈混合的味道。
工厂的厂长，是一个看起来六十多岁，满身油污，脾气比厂里那些生了锈的机器还硬的老头。人们都叫他，老铁。
沈瑜说明了来意。
老铁师傅叼着一根劣质的卷烟，浑浊的眼睛，将眼前这个看起来细皮嫩肉、干干净净的城里姑娘，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她手上，那枚造型奇特的“荆棘王冠”戒指上。
他看着那枚戒指，看了很久。
然后，他“呸”地一声，将一口烟沫，吐在了满是油污的地上。
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又一个来我们这儿，找灵感的城里娃娃。”
“我这炉子，”他眯起眼睛，掸了掸烟灰，“不打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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