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芷凝的心弦再次绷紧。
不进去，但也不离开。
这看似是一种退让，实则是一种更高明的试探。
眼前这位老者的身份与实力，都远在她之上。对方既然己经摆出了礼貌的姿态，她若是再强硬驱赶，不仅不合情理，更可能适得其反，激怒对方。
而且，她从对方的言语中，听出了一丝敬畏。这说明，自己之前的那番话，己经成功地在他心中，种下了一颗名为“忌惮”的种子。
他不敢贸然闯入，选择在外静候，这本身就是一种胜利。
苏芷凝脑中念头急转，权衡着利弊。
前辈的道场，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但像眼前这等存在，既然己经寻到了此处，就不可能轻易打发走。与其撕破脸皮，不如顺水推舟，将他暂时稳住。
只要他不进入青石镇，不去打扰前辈的清静，那么一切就都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想到这里，苏芷凝缓缓收起了手中的冰晶长剑，对着姬伯常再次躬身一礼，语气也缓和了几分：“前辈言重了。既然前辈只是在外静候，晚辈自然无权干涉。只是……晚辈还是要提醒前辈，此地十里之内，皆是那位存在的清修之地，任何窥探的神识，都可能引来无法预料的后果。”
这番话，既是同意，也是警告。
姬伯常抚须一笑，眼中露出一丝赞许。
好一个聪慧的女娃。不卑不亢，进退有度。难怪能被那位存在看中，允其在此护道。
“小友放心。”姬伯常语气温和地说道，“老夫此来，只为求证，并无恶意。既然此地有主，老夫自会遵守此地的规矩。这十里之内，老夫神识不入，身形不近。”
说罢，他对着苏芷凝微微颔首，然后身形一晃，便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他出现在了数十里外的一座孤峰之顶。
这座山峰，位置绝佳。既在苏芷凝划定的“十里禁区”之外，又能将整个青石镇的轮廓，尽收眼底。
姬伯常在山顶盘膝而坐，闭上了双眼。他没有释放任何神识，也没有施展任何神通。他就那样静静地坐着，仿佛化作了一尊石像，与整座山峰的气息融为一体。
他知道，对于那位可能存在的“圣人”而言，任何刻意的窥探，都是一种冒犯。
最好的观察方式，就是不观察。
用心去感受，用道去共鸣。
他相信，只要自己在这里等下去，总能感受到一些蛛丝马迹。那股真龙之气的源头，那位神秘的存在，总会显露出一些端倪。
……
山谷中，苏芷凝在确定姬伯常真的只是在远处静坐，并未有任何异动之后，才终于彻底松了一口气。
她感觉自己的后背，己经被冷汗浸湿。
与那等存在对峙，所耗费的心神，比打一场生死大战还要巨大。
她重新坐回原地，但心绪却久久不能平静。
中州皇朝的国师都来了。
这个消息，若是传出去，足以让整个东域都为之震动。
她意识到，前辈的存在，恐怕是再也瞒不住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定还会有更多像国师这样的强者，被此地的异象吸引而来。
到那时，自己一个人的力量，还能护住前辈的清静吗？
苏芷凝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但随即，这丝忧虑便被一抹坚定所取代。
她想起了前辈那挥手间抹去青云宗飞舟的淡然，想起了那随手递出、却蕴含创世法则的“道果”，想起了那颗葡萄便催生出一头真龙的神迹。
或许，自己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前辈那等存在，真的需要自己来“守护”吗？
自己这点微末的道行，在前辈眼中，恐怕与那些镇子里的凡人，并无太大区别。
自己所谓的“护道”，或许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自作多情的独角戏。
前辈之所以容忍自己留在这里，或许……仅仅是因为他不在乎。就像人不会在意，院墙外多了一只蚂蚁。
这个念头，让苏芷凝感到了一丝苦涩，但更多的，却是一种释然。
是啊，自己要做的，或许不是挡在前辈身前，为他驱赶所有的访客。而是应该像那些镇民一样，恪守本分，不去打扰，不去揣测。
这，或许才是对前辈最大的尊敬。
想通了这一点，苏芷凝的心境，豁然开朗。
她不再去关注数十里外的那位国师，也不再去担忧未来可能出现的变故。她将所有的心神，都重新沉浸到了自己面前的那根黄瓜之上。
这，才是她眼下最大的机缘。
前辈随手赐下的“道果”，其中蕴含的大道，自己至今连万分之一都未能参透。与其杞人忧天，不如抓紧时间，提升自己。
只有自己变得更强，才有资格，继续留在这里，仰望前辈的背影。
苏芷凝闭上双眼，一缕神识，再次小心翼翼地探入了那枚“道果”之中。
轰。
她的神魂，再次进入了那个浩瀚的绿色世界。
与上次不同，这一次，她感觉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法则，有了一丝更深的理解。那些飞舞的符文，在她眼中，不再是杂乱无章的，而是隐隐构成了一幅幅玄奥的图案。
她看到，一枚符文，代表着“生根”。
另一枚符文，代表着“发芽”。
无数符文组合在一起，演化着从一颗种子，到一株小草，再到一棵参天大树的全过程。
这是……生命的序列。
苏芷凝的心神，完全沉浸在了这种创造的玄妙之中。她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外界的一切。她的元婴，在神魂深处盘膝而坐，双手结印，体表散发出莹莹的绿光，贪婪地吸收着这些最本源的生命法则。
……
与此同时，楚渊的小院里。
楚渊正一脸满足地躺在躺椅上，手里捧着一个大碗，碗里是刚从地里摘来的西红柿，洗干净后切成块，撒上了一点白糖。
酸酸甜甜，冰凉爽口，正是夏日午后最好的消遣。
池塘里，小金正欢快地追逐着自己的尾巴，不时跃出水面，带起一串串金色的水花。它似乎很喜欢这个新家，对院子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楚渊吃了几口西红柿，看着池里的小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这小家伙，好像长得有点快。
才半天不见，它的身形，似乎就比早上长大了那么一小圈。虽然不明显，但确实是变大了。
“难道吃葡萄，还能催熟？”楚渊嘀咕了一句。
他站起身，走到池塘边，仔细打量着小金。
小金见他过来，立刻亲昵地游了过来，用头顶那对己经变得有些坚硬的小犄角，轻轻蹭着他的手。
楚渊摸了摸它的头，忽然发现，在小金的额头正中央，两只犄角之间，似乎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凸起。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是……要长第三只角了？”楚渊有些好奇。
他前世看过的神话故事里，龙好像都是两只角。三只角的龙，他还真没听说过。
“算了，不管了。长成什么样，都是我的宠物。”
楚渊摇了摇头，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养的鱼变成了龙，种的菜味道好得出奇。
他觉得，这一定是自己穿越过来之后，心态变好了，所以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他回到躺椅上，继续享受着自己的下午茶时光。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数十里之外，那座孤峰之顶。
一首闭目静坐的国师姬伯常，那如同古井般波澜不惊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难以置信的骇然。
他虽然没有用神识窥探，但他那与天地合一的心神，却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丝变化。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青石镇的方向，那股己经收敛起来的真龙之气，再次出现了一丝微弱的波动。
这股波动，虽然极其细微，但其中蕴含的生命气息，却比之前，要精纯和壮大了那么一丝。
这意味着……
那头刚刚诞生的真龙，在短短半天之内，又进化了。
姬伯常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龙族的成长，何其缓慢。一头幼龙，想要完成一次微小的进化，至少也需要上百年的时间，吞噬无数天材地宝。
可在这里，仅仅半天……
这己经完全颠覆了他对生命法则，对天地规则的认知。
他终于明白，苏芷凝那句“真龙与池鱼无异”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在那位神秘存在的眼中，所谓的真龙，或许真的就只是一个可以随意催生、随意进化的……玩物。
姬伯常缓缓睁开眼，望向青石镇的方向，眼神中，再无一丝探究，只剩下了无尽的……敬畏与狂热。
“圣人……当真是圣人在世。”
“吾皇……臣，或许为您，为我神凰皇朝，寻到了一桩……亘古未有的大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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