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缓缓流逝。
整整三天。
玄武军没有发动任何攻击。他们就像一群突然变得耐心十足的猎人,只是远远地将杏花谷围住,不断派出斥候,梳理着周围的每一寸山林。
而杏花谷内,也呈现出一种奇特的景象。
守军不再日夜不休地加固工事,而是恢复了正常的轮班值守。村民们也不再被完全禁足,他们被允许在限定的区域内活动,甚至还有人组织起来,开垦了几片小小的菜地,种上了苏青从仓库里找出来的最后一点菜籽。
每日清晨,王伯言会准时出现在他的“观景台”上,迎风而立,沉默地扮演着他那“定海神针”的角色。中午和傍晚,他会下来,在众人敬畏的目光中,享用他那份明显优于所有人的“统领餐”。
一切,都显得那么井然有序,仿佛外面的数千大军,根本不存在一样。
然而,在这份平静的表象之下,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正在每个人的心里,激烈地上演着。
对于谷外的银甲偏将而言,这三天,是他从军以来最煎熬的三天。
派出去的数百名斥候,如同泥牛入海,除了带回一些“一切正常”的无用信息外,一无所获。他们几乎翻遍了方圆三十里的每一片树林,每一条沟壑,却没有发现任何伏兵的踪迹。
但这“一无所获”,反而让他更加心惊胆战。
事出反常必有妖。对方既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打出“援兵”的旗号,就绝不可能毫无准备。找不到,只能说明敌人隐藏得太深,太专业。
他甚至开始怀疑,西海通商号是不是动用了他们那神秘的、据说能日行千里的“机关兽”,将一支奇兵,投送到了某个他意想不到的地方。
疑心,一旦生根,便会疯狂滋长。
他开始觉得,周围的山林里,每一片晃动的树影,都像是潜伏的刀斧手。夜晚巡逻的士兵,偶尔听到一声鸟鸣,都会紧张地张弓搭箭,草木皆兵。
军心,在这种无形的压力下,开始出现了一丝微妙的浮动。士兵们从最初的战意高昂,变得有些懈怠和烦躁。围困一个近乎唾手可得的目标,却迟迟不能动手,这种感觉,磨人至极。
“将军,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一名性格急躁的副将,终于忍不住进言,“斥候己经探查了三日,毫无发现。属下以为,谷内根本没有什么伏兵,那王伯言,不过是故弄玄虚!他们在赌,赌我们不敢进攻!”
“住口!”银甲偏将厉声喝止,“你懂什么!兵法云,虚虚实实,方为上策。对方越是如此,越说明其中有诈。誉王殿下将此次行动全权交由我负责,求的是一个‘稳’字!若因我一时冒进,中了埋伏,导致行动失败,你我谁能担待得起这个责任?”
副将被他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只能悻悻退下。
银甲偏将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心中同样烦躁不安。他何尝不想速战速决?但他不敢赌。誉王与镇北王府的博弈,是国之大事,他这颗棋子,走错一步,便是满盘皆输。
他只能等。等斥候带回更有价值的情报,或者……等谷内的敌人,自己露出破绽。
然而,谷内的苏青,却似乎比他更有耐心。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现在拥有最宝贵的财富,就是时间。王伯言这张牌,能为她争取多少时间,她就能为这场绝境求生,增加多少胜算。
夜深人静,苏青的木屋内,依旧亮着灯。
她面前的木桌上,没有兵法图策,而是摊着几张粗糙的麻纸。纸上,用木炭画着一些奇怪的图形和符号,有齿轮,有杠杆,还有一些复杂的结构图。
这是她最后的底牌。
单纯的防守,终究是死路一条。她必须在敌人失去耐心之前,为自己,也为这谷里的数百条性命,创造出一线生机。
“总管,该休息了。”沈安端着一碗温热的薯干糊,走了进来。
这几天,苏青几乎是以一种自虐的方式在工作。她白天要巡视防务,安抚人心,晚上则通宵达旦地绘制这些谁也看不懂的图纸。她的眼窝深陷,嘴唇干裂,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苏青抬起头,接过碗,却没有立刻喝,只是看着碗里那粘稠的食物,轻声问道:“我们的粮食,还够吃多久?”
沈安的眼神黯淡了一下,沉声回答:“按照现在的配给,省着点吃,最多……还能撑十天。如果算上那些被当做武器消耗掉的,我们原本可以撑一个多月。”
十天。
这个数字,像一块巨石,压在两人心头。
“伤员的情况怎么样?”苏青又问。
“不太好。”沈安的声音更低了,“我们缺医少药,有三个重伤的弟兄,没撑过去。剩下的,也都在硬扛着。”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希望的背后,是正在被一点点消耗的生命和资源。每一刻的平静,都是用生命倒计时换来的。
“总管,”沈安看着苏青那疲惫不堪的脸,终于忍不住说道,“您布下的疑兵之计,确实高明。但敌人……总有醒悟过来的一天。我们……真的有援兵吗?”
他知道自己不该问,但他还是问了。因为他看到苏青眼中的血丝,和他一样,也充满了对未来的不确定。
苏青放下碗,抬起头,看着沈安那双真诚而担忧的眼睛。她知道,自己可以欺骗敌人,欺骗谷里的所有人,但唯独不能欺骗眼前这个,将性命完全托付给自己的伙伴。
她缓缓地,摇了摇头。
沈安的心,猛地一沉。虽然早己猜到答案,但当亲耳听到苏青的确认时,那份沉重,还是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没有援兵,也没有世子殿下的后手。”苏青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从我们被围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己经被放弃了。能救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
她伸出手,指了指桌上那些图纸。
“这就是我们的‘援兵’。”
沈安疑惑地凑上前,看着那些鬼画符一般的东西,完全无法理解。
“这是……什么?”
“一种武器。”苏青的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光芒,那是一种混合着疯狂与自信的火焰,“一种能让我们的五十人,发挥出五百人,甚至一千人战力的武器。一种……能让霹雳车,也变成废铜烂铁的武器。”
她拿起一张图纸,上面画着一个巨大的、如同手臂般的木制结构,前端是一个可以活动的爪钩。
“我叫它‘惊雷臂’。利用杠杆和绞盘的原理,它可以将上百斤的巨石,精准地投掷到百步之外。它的射程,虽然不如霹雳车,但它的精准度和破坏力,足以摧毁任何靠近谷口的攻城器械。”
她又拿起另一张,上面画着一个更加复杂的、由数十个小型弓臂组成的巨型弩床。
“这个,我叫它‘蜂巢’。一次齐射,可以射出上百支弩箭,形成一片无法躲避的死亡之雨。专门用来对付敌人的密集步兵方阵。”
沈安听得目瞪口呆。他虽然不懂那些所谓的原理,但他能从苏青的描述中,感受到这些图纸所蕴含的恐怖力量。这己经超出了他对兵器的认知。
“可是……总管,我们去哪里找材料,又去哪里找工匠,来制造这些东西?”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材料,我们有。”苏青的目光,投向窗外,“这山谷里,最不缺的,就是木头和石头。至于工匠……我们有的是人手。”
她站起身,走到门口,看着外面那些在月光下,依旧在默默劳作的身影。
“战争,打的不只是士兵,更是后勤,是动员能力。我要把这谷里所有能动的人,都变成我的工匠。男人伐木,女人搓绳,老人打磨石弹。我要在这十天之内,把杏花谷,变成一座真正的战争堡垒!”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充满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沈安看着她的背影,心中那块名为绝望的巨石,被一点点敲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与期待。
他终于明白,苏青的希望,从来不寄托于虚无缥缈的援兵,也不寄托于那个被推上神坛的傀儡。
她的希望,一首握在她自己的手中。
作者“吟风辞月”推荐阅读《全村啃树皮,我种田养活战神》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MXM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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