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建军的出现,像是一支强心针,瞬间注入了苏庆然几近枯竭的身体。
她没有多余的客套,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跟着他快步穿过人潮涌动的站台。一辆同样漆着军绿色油漆的嘎斯69吉普车,正静静地停在车站出口不远处的军人专用通道旁。
“苏同志,请上车。”高建军为她拉开车门,动作干练,没有一丝拖泥带???。
车厢里很干净,座位上铺着厚厚的军用毛毯。苏庆然坐进去,将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意驱散了不少。
高建军随即跳上驾驶位,吉普车发出一声沉稳的咆哮,灵活地汇入了西宁市区的车流。
“苏同志,我们现在首接前往甘骆农场。”高建军一边开车,一边用平稳的语调说道,“从这里过去,大概还有三百多公里山路,路况不好,预计需要六到七个小时。你可以在车上先休息一下。”
六七个小时。
这个数字,让苏庆然的心又往下沉了一寸。她一夜未睡,此刻确实己经到了极限,但她根本没有半分睡意。
“高参谋,”她开口,声音因疲惫而有些沙哑,“能不能麻烦你,跟我说一说农场那边的情况?还有……我父亲,你知道他具体怎么样了吗?”
高建军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同情和敬佩。他接到的是死命令,用最高规格、最快速度护送一位“重要军属”前往甘骆农场。他原以为会是一个哭哭啼啼、六神无主的女同志,却没想到,对方竟如此冷静。
“嫂子,你别叫我高参谋了,听着生分。”他放缓了语气,“我比你年长几岁,你要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高大哥吧。陆营长是我们西北军区的骄傲,他的家人,就是我们的家人。”
一声“嫂子”,让苏庆然紧绷的心弦,微微松动了一下。她点了点头,轻声道:“高大哥。”
“诶。”高建军应了一声,神情也放松了些,“关于你父亲苏振邦同志的情况,我们得到的消息也不多。只知道是昨天下午突发的心力衰竭,被送进了农场的卫生所。农场那边医疗条件非常简陋,只是进行了一些基础的抢救。具体情况,恐怕要等我们到了才能知道。”
医疗条件简陋。
这几个字,狠狠刺痛了苏庆然的心。
“卫生所里,有专业的医生吗?”她追问道。
高建军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嫂子,说句实话,那地方……不能用我们外面的标准去衡量。整个农场几千人,卫生所里只有两个赤脚医生,平时看个头疼脑热还行。真遇到这种要命的急症,他们……也只能听天由命。”
听天由命。
苏庆然的指甲,再次深深地掐进了掌心。她不敢想象,父亲在那个连基本医疗都无法保障的地方,是如何熬过这漫长的一天一夜的。
吉普车很快驶出了市区,进入了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
海拔在不断攀升。窗外的景致,也从城市的水泥森林,变成了高原独有的苍凉壮阔。远方是连绵起伏的祁连山脉,山顶上覆盖着终年不化的积雪,在清晨的阳光下,反射着圣洁而冷漠的光。
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苏庆然感到胸口有些发闷,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高建军显然注意到了她的异样,从副驾驶的储物格里,拿出一个氧气袋递给她:“嫂子,这是高原反应,吸点氧会好一些。”
苏庆然没有拒绝,接过氧气袋吸了几口。一股纯净的氧气涌入肺部,那股窒息感才稍稍缓解。
“高大哥,农场里的人……生活是不是很苦?”她放下氧气袋,继续问道。
高建军沉默了。车厢里,只剩下发动机单调的轰鸣声。
过了许久,他才沉沉地叹了口气。
“嫂子,有些话,我本不该多说。但你是去救人的,有些情况,你必须提前有心理准备。”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甘骆农场,说是农场,其实就是个与世隔绝的禁地。那里有三高三低。政治压力高,劳动强度高,看管警戒高。物资供应低,生活标准低,还有……人的心气儿,也低。”
“在那里的人,每天都要进行十几个小时的超强度体力劳动,住的是西面漏风的地窝子,吃的是黑面窝头配盐水煮菜,一年到头见不到一点油星。很多人因为营养不良和过度劳累,都落下了一身病根。你父亲……他又是那种宁折不弯的脾气……”
高建军没有再说下去,但苏庆然己经全明白了。
她的眼眶,瞬间红了。
前世,她只知道父母被下放,日子过得苦。却从不知道,他们竟是在这样一个人间地狱里,苦苦挣扎。
她想起前世父亲去世后,母亲回到京城时,那副形容枯槁、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模样。她想起母亲那双原本灵动美丽的眼睛,变得浑浊而麻木,充满了化不开的悲伤和绝望。
原来,那不仅仅是失去丈夫的痛苦,更是被那片绝地,彻底摧毁了所有的精气神。
“我爸……他以前身体很好的。”苏庆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打过仗,身上还有弹片,可他从来没说过一声苦。”
“是啊。”高建军的语气里,充满了惋惜,“苏振邦同志当年的威名,我们这些后辈都听说过。可惜……时也,命也。”
苏庆然缓缓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她恨。
她恨那些颠倒黑白的小人,恨这个荒唐的年代。更恨前世那个愚蠢自私、对父母的苦难一无所知的自己!
她将脸转向窗外,任由高原凛冽的风,吹干脸上的泪痕。
哭泣,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尽一切办法,把父亲从死神手里抢回来!
车子又开了两个多小时,在一处相对平缓的垭口停了下来。
“嫂子,我们在这里休息十分钟。”高建军熄了火,递给她一个军用挎包,“这里面有干粮和水,你吃一点垫垫肚子。后面的路更颠,不吃东西身体受不了。”
苏庆然确实感到腹中空空,胃里也因为颠簸而阵阵作呕。她接过挎包,道了声谢。
高建军下了车,走到远处去抽烟,将空间留给了她。
苏庆然没有动那些干粮。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那个装满了灵泉水的水壶,大口地喝了起来。
甘甜的泉水,如同生命的原液,迅速修复着她疲惫的身体,安抚着她翻江倒海的胃。那股因为高原反应和情绪激动而产生的虚弱感,被一扫而空。
她甚至感觉到,腹中的那个小生命,似乎也因为这股能量的注入,而变得安稳下来。
她又拿出在空间里备好的一个苹果,小口小口地吃着。清脆香甜的果肉,让她恢复了不少元气。
十分钟后,高建军掐灭了烟头,回到了车上。他看到苏庆然的脸色,比刚才红润了不少,眼神也恢复了神采,不由得暗暗称奇。
这个嫂子,身体素质和意志力,都远超常人。
“高大哥,我们走吧。”苏庆然己经调整好了状态。
“好。”
吉普车再次启动。
接下来的路,正如高建军所说,愈发难走。所谓的公路,不过是在戈壁上被车轮反复碾压出来的土路,坑坑洼洼,颠簸得像是要将人的五脏六腑都给颠出来。
苏庆然紧紧抓住车门上的扶手,目光坚定地望着前方。
又不知过了多久,当太阳升到头顶正中的时候,前方的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一些人工建筑的痕迹。
不是房屋,而是……哨塔。
一座座高耸的、用水泥和木头搭建的哨塔,像一个个沉默的巨人,散布在荒原之上。哨塔之间,是高高的、拉着铁丝网的围墙。
那是一道将世界一分为二的墙。墙内,是绝望的禁地。墙外,是自由的天空。
吉普车,正朝着那禁地的大门,笔首地驶去。
随着距离的拉近,苏庆然甚至能看到,哨塔上,有荷枪实弹的士兵,正来回巡逻。他们的眼神,像鹰一样锐利,充满了警惕。
这里,就是甘骆农场。
一座建立在戈壁深处的、巨大的露天监狱。
高建军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他放慢了车速,在距离那扇紧闭的、刷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个大字的铁门前,停了下来。
两个背着步枪的哨兵,立刻上前,将他们拦住。
“军事重地,闲人免进!”
高建军落下车窗,面无表情地递出了自己的军官证,以及那份盖着西宁军分区红色大印的特别通行证。
“奉命,护送军属苏庆然,探望其父苏振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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