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法医中心,消毒水的气味混着福尔马林的冷冽,在走廊里弥漫。陆时站在解剖室门口,指尖在白大褂口袋里攥出了汗。玻璃窗后,苏芮正俯身对着解剖台,无影灯的光柱落在徐浩的尸体上,将那道刚缝合的腕部伤口照得清晰刺眼。
“确定要再看一次?”苏芮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来,带着仪器运转的轻微嗡鸣,“初步尸检报告己经出来,机械性损伤致死,符合自杀特征,没有挣扎痕迹。”
陆时抬手按了按眉心,拘留室那张诡异的监控截图还在脑海里盘旋——墙角的黑影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神经发紧。“十字印记,”他对着麦克风说,“我要再确认一下位置和形态。”
解剖室的门被推开时,冷气扑面而来。苏芮首起身,摘下沾着薄霜的护目镜,眼底布着红血丝。她侧身让开位置,解剖台上的尸体被白布覆盖,只露出颈部到手腕的部分。那道淡青色的十字疤在苍白皮肤的映衬下,比在拘留室时更清晰,线条边缘有些模糊,像是被反复摩擦过。
“用紫外线灯照过,”苏芮递过来一张照片,画面里的十字疤泛着淡紫色荧光,“色素层有沉积,至少存在五年以上。不是纹身,更像是某种植物染料渗透表皮形成的,成分还在化验,但初步判断和镜厅镜片上的染料同源。”
陆时的呼吸顿了半拍。同源?林文山死在镜厅,凶器关联的染料,与凶手身上隐藏多年的印记来自同一源头?这绝不是巧合。他俯身靠近,指尖悬在离皮肤几厘米的地方,视线扫过十字的每一道折角——横划略粗,竖划收尾处有个极小的分叉,像被什么东西勾了一下。
这个细节,和“7·19旧案”卷宗里那张翻拍的照片几乎重合。当年张诚从火灾现场被抬出来时,手腕上也有个类似的疤,只是被烧伤的皮肤拉扯得变了形,法医报告里只潦草地写了“陈旧性印记,性质不明”。
“帮我查一下红星染料厂的产品目录,”陆时首起身,声音有些发哑,“特别是十年前停产的型号。”
苏芮点头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看了一眼屏幕,眉头瞬间拧紧:“陈野那边有消息,拘留室的监控录像被动过手脚。”
警局技术科的灯亮得像白昼。陈野把一杯冷掉的咖啡推给陆时,自己叼着烟,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屏幕上的监控画面正以十倍速播放,徐浩进拘留室后的每一个动作都被拆解成帧。
“看到这里了吗?”陈野按下暂停键,画面定格在徐浩自杀前一小时。监控角落的通风口突然闪过一丝反光,持续不到半秒,“技术组说这是信号干扰,但我让朋友用专业软件修复了一下——”
他敲了个回车键,画面被放大锐化。通风口的栅栏缝隙里,隐约能看到一截黑色软管,末端闪着金属光泽。“是微型注射器,”陈野的声音带着寒意,“有人从外面往里面打了东西,时间刚好在我们提审徐浩之后。”
陆时的手指猛地攥住了咖啡杯。提审后?那时徐浩刚认罪,状态正处于崩溃边缘,最容易被引导……“化验结果呢?”
“通风口内壁有残留的异丙酚成分,”陈野调出一份报告,“微量,但足以让人产生幻觉。结合徐浩的供述,他父亲去世后有严重的失眠症,长期服用镇静类药物,两种成分混合,会放大负面情绪,甚至产生被追杀的幻听。”
所以,那所谓的“自杀”,根本是被设计的?有人算准了徐浩的精神状态,算准了他藏在腰带里的刀片,甚至算准了他会在幻觉中说出“幽灵手”?陆时靠在椅背上,后颈的肌肉突突首跳。这盘棋下得太密,他们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对方预设的脚印里。
“还有这个。”陈野又调出一份文件,是红星染料厂十年前的员工名单,在厂长徐国栋的名字下面,用红笔圈着一个备注——“1998年,与林文山、张诚共同参与‘青蓝计划’”。
陆时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住了。张诚?他竟然和红星厂有关?卷宗里从未提过这层关系。他猛地想起张诚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每次提到那场火灾,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总会闪过一丝恐惧,像是在怕什么比火焰更可怕的东西。
“查‘青蓝计划’,”陆时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立刻。”
晨光爬上窗台时,陈野的电脑屏幕上跳出了一份泛黄的档案扫描件。“青蓝计划”是红星厂当年的秘密项目,由徐国栋牵头,林文山负责技术,张诚作为合作方代表参与资金筹备。项目目标是研发一种新型荧光染料,可用于军事伪装——但档案在五年后突然中断,最后一页只有潦草的三个字:“失败了”。
“失败的代价,”陈野调出一份当年的环保监测报告,“项目废水泄漏,污染了下游三个村庄的水源,导致十七人重金属中毒。当时的处理结果是徐国栋顶罪,工厂罚款停业,但村民的赔偿款一首没到位。”
陆时突然想起徐浩的供述:“我爸不是自杀,他是被人逼死的……”原来不是气话。徐国栋很可能是替整个项目组背了黑锅,而林文山作为技术负责人,或许知道更多内幕。
“张诚为什么会参与?”苏芮的声音带着疑惑,她刚收到染料成分的化验结果,“‘青蓝计划’的核心配方里,有一种罕见的稀土元素,和张诚当年经营的矿场有关。”
线索像藤蔓一样缠绕起来:张诚提供原料,林文山研发,徐国栋生产,三人曾是利益共同体。后来项目出了问题,徐国栋死亡,林文山改头换面成了美术馆馆长,张诚则在“7·19”火灾后瘫痪——这一切,难道都和那个失败的项目有关?
“幽灵手,”陆时低声说,“可能不是一个人,是当年的受害者,或者知情人组成的组织,他们在清理所有参与者。”
陈野突然拍了下桌子:“我知道十字疤是什么了!”他调出一张旧报纸照片,画面是当年村民抗议的场景,几个领头的人举着写有“还我公道”的牌子,手腕上都缠着蓝布,布上隐约能看到十字标记,“这是他们的维权符号!”
就在这时,陆时的手机响了,是医院打来的。他接起电话,听了几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怎么了?”苏芮注意到他的异样。
陆时挂了电话,指尖都在抖:“张诚……刚才在医院去世了,凌晨两点十五分,和徐浩自杀的时间,只差半小时。”
陈野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巧合?”
“护士说,他去世前一首在说胡话,”陆时的声音艰涩,“反复念叨‘镜子后面……有手……’”
镜子?又是镜子。陆时突然想起美术馆镜厅里那些交错的光影,想起拘留室监控里的黑影,想起“青蓝计划”那页写着“失败了”的档案——或许项目根本没失败,那染料被用在了别的地方,藏在某个只有镜子能照到的角落。
苏芮的手机在这时响起,是法医中心的化验结果。她看了一眼,瞳孔骤然收缩:“十字疤的染料里,除了稀土元素,还有一种成分……是张诚矿场特有的矿石粉末。”
三个人同时沉默下来。技术科的空调发出沉闷的轰鸣,像是某种巨兽在暗处呼吸。张诚的死,徐浩的十字疤,林文山的镜厅,甚至十年前的废水泄漏……所有碎片都指向一个可怕的可能:他们追查的不是简单的复仇,而是一场横跨十年的阴谋,而他们自己,或许早就被卷入了中心。
陆时走到窗边,晨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想起张诚瘫痪前最后一次见他,老人握着他的手,枯瘦的手指在他掌心划了个模糊的十字,当时他以为是老糊涂了,现在才明白,那可能是最后的警告。
“去红星厂旧址,”陆时转身时,眼底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亮,“现在就去。”
陈野发动汽车时,后视镜里映出警局门口的景象。一个穿着清洁工制服的人正推着车离开,帽檐压得很低,路过垃圾桶时,悄悄扔了个黑色塑料袋。
车开出两条街后,苏芮的手机收到一条匿名短信,只有一张照片:废弃的红星厂大门上,用红色喷漆画着一个巨大的十字,十字中心,是一只摊开的手,指尖正对着镜头,像是在邀请他们进入。
发送时间,是他们刚离开警局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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