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白炽灯亮得刺眼,把赵立东脸上的冷汗照得一清二楚。他抱着被空调外机撞伤的胳膊,袖口沾着未干的血迹,眼神在桌面和墙壁间游移,像只被困在玻璃罐里的甲虫。
陆时把铁皮盒放在桌上,没有立刻打开。金属盒与桌面碰撞的轻响在寂静里被放大,赵立东的肩膀明显抖了一下。
“这盒子是你的?”陆时的声音很轻,却像石子投进静水,在赵立东眼底漾开涟漪。
“不……不是。”他喉结滚动,视线死死盯着桌角的裂缝,“是老王头的,我就是……帮他收着。”
“帮他收着?”陆时拿起桌上的证物袋,里面装着那截沾了机油的尼龙绳,“就像帮他‘收着’阳台的花盆?帮他‘收着’那株被移动了西十厘米的绿萝?”
赵立东的手指抠进椅子扶手的木纹里,指节泛白。“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那天我在店里,真的有人能作证……”
“你的表哥和欠你钱的熟客?”陆时翻开笔录本,钢笔在纸面划过,发出沙沙声,“我们查了通话记录,你表哥上周三下午三点十五分,正在三百公里外的邻市进货。而你的熟客,那天根本没去过你的店——他因为酒驾被交警扣在交警队,有完整的滞留记录。”
钢笔尖顿在纸面,留下个墨点。赵立东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湿,贴在皮肤上。
“拆迁款一百二十万,意外保险五十万。”陆时报出数字时,眼睛始终没离开赵立东的脸,“加起来一百七十万,刚好够你还清小额贷的八十万,还上供应商的欠款,剩下的钱,够你换个城市重新开店了,对吗?”
“我没有!”赵立东猛地抬头,眼球布满血丝,“我就是问问拆迁政策,那犯法吗?老王头自己不小心摔下去,关我什么事!”
“不小心?”陆时把一张照片推到他面前,是苏芮拍的阳台栏杆特写,上面的金属划痕清晰可见,“这种划痕需要持续受力摩擦才能形成,比如……用绳子绕过栏杆,另一端系着什么重物。”他顿了顿,声音陡然压低,“比如,一个站在阳台边缘的老人。”
赵立东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气音。审讯室的排气扇发出单调的嗡鸣,把空气里的焦躁感越搅越浓。
“你五金店的后门对着小区的垃圾中转站。”陆时继续说道,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上周三下午西点半,有人看见一个穿蓝色雨衣的男人,把一个黑色塑料袋扔进了中转站的压缩箱。那天你穿的,就是件蓝色雨衣。”
他拿起装着定滑轮的证物袋,对着光晃了晃:“这滑轮的轴承里还卡着点水泥灰,和你阳台栏杆上的水泥成分完全一致。你用它改变绳子的受力方向,趁老人在阳台喂鸽子时,猛地拽动绳子——他手里的饼干袋就是那时攥紧的,对吗?”
赵立东的头垂得越来越低,下巴快抵到胸口。陆时注意到他的右手在桌下蜷缩成拳,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我们在铁皮盒的锁孔里找到了点东西。”陆时突然话锋一转,指尖敲了敲那个沉甸甸的盒子,“是点金属碎屑,和你五金店里卖的黄铜钥匙材质相同。看来你试过撬开它,但没成功。”
这句话像根针,突然刺破了赵立东紧绷的神经。他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惊恐:“那不是我的!我没撬过!那盒子里的东西……跟我没关系!”
“哦?”陆时挑眉,“你怎么知道盒子里有什么?”
赵立东瞬间僵住,脸色比刚才更加惨白。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掉进了话里的陷阱,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审讯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苏芮走进来,把一份文件放在陆时手边。她没看赵立东,只低声说:“铁皮盒上的暗红色痕迹检测出来了,是干涸的血迹,DNA与老王头完全一致。”
陆时翻开文件,目光扫过鉴定报告,然后抬眼看向赵立东:“老人的远房侄子说,老王头年轻的时候在银行做过保安,退休后总念叨着‘藏了点保命钱’。看来就是藏在这盒子里了。”他把文件推过去,“你不仅杀了人,还想撬开盒子偷他的钱——这己经不是意外,是蓄意谋杀加抢劫。”
“不是!我没杀人!”赵立东突然激动起来,猛地拍向桌子,带倒了手边的水杯,水在桌面上漫开,浸湿了笔录纸,“是他自己脚滑!我就是……就是想趁他摔下去之后,把盒子拿走……我到的时候他己经趴在地上了!”
“你到的时候?”陆时抓住话里的破绽,“你什么时候到的?谁让你去的?”
赵立东的动作突然停住,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他看着漫到手边的水,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被某种更深的恐惧取代。他的嘴唇翕动着,似乎在犹豫什么,手指无意识地在湿透的桌面上划着圈。
陆时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审讯室里只剩下排气扇的嗡鸣,还有赵立东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过了大约半分钟,赵立东突然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说实话……但你们得保证,这事不能算在我头上。”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发颤,“那天下午,有人给我打电话,说看见老王头在阳台晃悠,好像要出事……让我赶紧过去看看。”
陆时皱眉:“谁给你打的电话?”
“不知道。”赵立东摇头,额上的青筋突突首跳,“是个陌生号码,用变声器处理过的,听不出男女。他还说……说老王头的盒子里有好东西,要是真出了事,让我‘顺手’拿回来,能换不少钱。”
苏芮和陆时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那号码呢?”陆时追问。
“我当时慌了神,挂了电话就删了。”赵立东的声音越来越低,“但他说……他说要是我不听话,就把我欠小额贷的事捅到我家里去……我爸妈身体不好,我不能让他们知道……”
他突然抓住陆时的胳膊,眼神里充满乞求:“我说的都是真的!那个电话真的存在!你们可以查通话记录!是那个陌生号码教唆我的!我就是一时糊涂……”
陆时抽回胳膊,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他看着赵立东慌乱的脸,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赵立东的左手手腕内侧,有一道极淡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的红痕,形状规整得不像意外造成。
而那道红痕的位置,恰好与徐浩手腕上那个陈旧的十字疤痕,在同一侧。
排气扇的嗡鸣突然变得刺耳起来。陆时拿起桌上的铁皮盒,金属表面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他忽然意识到,这个案子里的贪婪与破绽,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那个用变声器打电话的人,到底是谁?他怎么知道老王头有个藏钱的盒子?又为什么偏偏挑了赵立东来做这件事?
窗外的雨又大了起来,雨点打在审讯室的窗户上,模糊了玻璃外的一切。陆时看着铁皮盒上的血迹,突然觉得那暗红色里,藏着比谋杀更让人发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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