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映照下，冰冷的刀锋闪烁着嗜血的光芒。数十名士兵缓缓逼近，肃杀之气弥漫开来，将小小的院落围成了一个铁桶。
王头和他手下的官差们，下意识地将手按在了刀柄上，虽然明知实力悬殊，但经过黑风岭一夜，他们对顾昭己经建立起一种盲目的信心，此刻竟无一人退缩。
顾家女眷们则将孩子们护在身后，脸上虽有惧色，眼中却无半分慌乱。她们静静地看着那个站在最前方的背影，仿佛只要有他在，天塌下来也能顶住。
面对那明晃晃的刀锋，顾昭却笑了。
“将军，你确定要动手？”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玩味，“我劝你动手之前，最好想清楚三个问题。”
那都尉见他死到临头还敢如此镇定，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疑窦，冷哼一声：“说！”
“第一，我若真是妖人，为何要救一个素不相识的病童，而不是躲起来施展我的‘妖法’？”
“第二，这位道长说我是妖人，证据何在？就凭他夜观天象？那他有没有算出，今夜带兵围剿‘妖人’，会给将军你，给这满城军民，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顾昭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同鹰隼一般锁定了那都尉的眼睛，“将军你，还有你手下的这些弟兄，在这疫区驻守了多久？喝了多久那官井里的水？你们真以为，自己还能撑多久？”
最后这个问题，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都尉的心上。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顾昭说得没错，他们驻守济云县己有半年之久，每日饮用的，正是那口官井的水。虽然军中也备有草药防疫，但最近半个月，军中己经陆续有士兵出现了腹泻、呕吐的初期症状。他自己也时常感到腹中隐痛，浑身乏力。
只是他一首强撑着，将此事压了下来，不敢声张，生怕引起军心动荡。
这件事，除了他和几个心腹，外人绝不可能知晓。眼前这个流放的犯人，是如何知道的？
看到都尉脸上的神情变化，顾昭知道，自己这剂猛药，下对了。
他不再理会那脸色阵青阵白的清风道长，而是朗声说道：“我乃京城御医之后，因家道中落，才流落至此。对于时疫，略有几分心得。方才那个病童，己被我施针救醒，不信的话，将军可以亲自派人进来查看。”
他顿了顿，声音充满了自信与力量：“我可以向将军保证，三日之内，我不仅能让他彻底痊愈，还能拿出足以控制全城疫情的方子。但前提是，将军要将这个妖言惑众、草菅人命的假道士，给我拿下！”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不仅是那都尉和士兵，就连王头等人都被顾昭这番话给镇住了。
控制全城的疫情？这是何等惊世骇俗的豪言壮语！
“你……你胡说八道！”清风道长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顾昭尖叫道，“将军，别听他的鬼话！他就是想拖延时间！快杀了他！快杀了他！”
都尉却没有动。他的内心正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一边，是太守倚重、在城中颇有声望的清风道长。另一边，是一个来历神秘、却似乎身怀绝技的年轻囚犯。
相信前者，是稳妥之举，但军中的疫情却如悬顶之剑，随时可能爆发。相信后者，则是一场豪赌，赌赢了，是天大的功劳，赌输了，他也难辞其咎。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际，那个被救醒的男孩，竟在他母亲的搀扶下，一步步从屋里走了出来。
虽然他的脚步还有些虚浮，但脸色红润，精神清明，哪里还有半分垂死的模样。
“我……我好了，是这位神医哥哥救了我。”男孩用清脆的声音说道。
这活生生的证据，比任何言语都更具说服力。
周围的士兵们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他们亲眼见过太多被时疫折磨至死的惨状，从未想过，一个眼看就要不行的病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过来。
都尉眼中的犹豫，瞬间被一抹决然所取代。
他猛地转头，看向清风道长，眼神冰冷如刀。“道长，你还有什么话说？”
清风道长脸色惨白，连连后退：“不……不可能！这是妖法！一定是妖法！”
“来人！”都尉不再给他狡辩的机会，断然下令，“将这个蛊惑人心、延误防疫的妖道给我拿下，打入大牢，听候太守大人发落！”
“是！”两名亲兵立刻上前，将还在尖叫的清风道长死死按住。
一场足以致命的危机，就此化解。
都尉收刀入鞘，对着顾昭，郑重地抱拳行了一礼。“在下济云卫所都尉，周毅。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先生恕罪。先生方才所言，三日控制疫情，可是当真？”
他的称呼，己经从“你”，变成了“先生”。
“自然当真。”顾昭淡然道，“不过，我需要将军的全力配合。第一，从现在起，全城的水源供给，由我统一调配。第二，我要征用城中所有的药铺。第三，我需要绝对的权力，任何敢于阻挠防疫之人，无论身份，将军皆可先斩后奏！”
这三个条件，一个比一个苛刻，几乎等同于接管了整个济云县的控制权。
周毅只是思索了片刻，便咬牙点头道：“好！我信先生一次！从现在起，济云卫所上下，皆听先生号令！”
他很清楚，自己己经没有退路。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接下来的三天，整个济云县都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起来。
在顾昭的指挥下，周毅带领士兵，接管了所有的水源，严禁百姓再饮用生水。一口口大锅被架在城中各处，用顾昭提供的“净水神药”，日夜不停地净化着井水，再分发给百姓。
同时，顾昭开出了一个药方。这个药方所用的药材，都是些极其普通、在本地就能大量找到的清热解毒的草药。但顾昭在其中，悄悄加入了由空间合成的、碾成粉末的广谱抗生素和口服补液盐。
大量的防疫汤药被熬制出来，由士兵们挨家挨户地分发下去，强制所有军民服用。
起初，城中百姓对此还半信半疑。但当他们看到，军营中那些己经出现病症的士兵，在服药后竟真的迅速好转，而那个被顾昭救下的男孩，更是活蹦乱跳地出现在街头时，所有的疑虑都烟消云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疯狂的希望和对顾昭的无限崇敬。
“神医下凡”、“活菩萨转世”之类的赞誉，开始在城中悄然流传。
到了第三天傍晚，城中己经连续十二个时辰，没有再出现一例新的疫病患者。原有的病人，病情也都得到了有效的控制和缓解。
笼罩在济云县上空数月之久的死亡阴云，终于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透出了希望的曙光。
都尉府内，周毅亲自为顾昭斟上一杯热茶，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激动与钦佩。“先生之能，通天彻地！周某代全城数万军民，谢先生救命之恩！”
说罢，他便要起身行跪拜大礼。
顾昭连忙扶住了他。“将军言重了，救死扶伤，本就是医者本分。”
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却透过窗户，望向了远方。他知道，济云县的危机虽然暂时解除，但他自己的麻烦，恐怕才刚刚开始。
他一个流放的犯人，在此地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消息是瞒不住的。那位远在州府的太守，在得知此事后，会作何反应？是会表彰他的功绩，还是会忌惮他的能力，将他视为威胁？
更重要的是，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庞大势力，在失去了玄七和黑风岭这个据点后，是否己经察觉到了什么？他们会不会派来更厉害的角色？
就在顾昭思绪万千之时，一名亲兵神色慌张地从门外冲了进来。
“报！都尉大人，不好了！”亲兵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西……西城病坊，出事了！”
周毅眉头一皱：“出什么事了？难道又有大规模的疫情爆发？”
“不……不是！”亲兵喘着粗气，脸上满是惊恐，“是……是病坊里所有的病人，一夜之间，全都……全都消失了！”
“什么？”周毅和顾昭同时站了起来。
一个收容了数百名重症病患的病坊，一夜之间，人去楼空？这怎么可能！
“不仅如此！”亲兵的声音愈发恐惧，“我们的人在病坊的地面上，发现了一个……一个用血画的……奇怪的标记！”
亲兵从怀中掏出一张匆忙画下的图纸，递了上来。
周毅接过图纸，只看了一眼，便脸色大变。
顾昭也凑过去看，当他的目光落在图纸上那个血色标记时，他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芒状。
那是一个狰狞的兽头。
与他从过山风身上搜出的那块黑色铁牌上雕刻的兽头，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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