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昊明僵立在原地，林晚星那冰锥般的目光仿佛将他钉在了耻辱柱上。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搜刮着脑海中所有能用来自我开脱的词汇。
“林总……我……我真的尽力了……”他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神慌乱地游移，不敢与她对视，“是……是那些技术文档太晦涩了，我……我看了很多遍都看不懂……那些工程师，他们根本不愿意好好教我，讲得又快又复杂……还有那些外部顾问，他们提的方案根本就不切实际，成本高得吓人……”
他颠三倒西地重复着那些早己被戳穿的借口，试图将责任分摊给每一个人，每一件事，唯独不肯承认那核心的、赤裸裸的事实——他自己的无能。这副推诿扯皮的丑陋模样，与他之前刻意营造的“努力上进”形象形成了极其尖锐的讽刺。
林晚星静静地听着，没有立刻打断。但她的眼神，却在这个过程中，一点点变得清明，变得冰冷，最后沉淀为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
听着这些毫无新意、苍白无力的狡辩，对比着脑海中那个面对危机时永远沉稳、永远能抓住核心、永远能用实力让团队信服、让投资人安心的身影——陈宇峰，她心中那最后一丝因为路径依赖和不愿自我否定而产生的犹豫，如同被阳光照射的残雪，瞬间消融殆尽，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决绝。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除了甜言蜜语和表面功夫外，在真正的压力和挑战面前，只剩下慌张、推诿和不堪一击的草包。一股强烈的、混杂着极致讽刺和深入骨髓的悔恨，猛地攫住了她的心脏。她当初，究竟是着了什么魔，才会认为这样一个空壳子，能够取代陈宇峰？
“够了！”
林晚星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像一把冰冷的利刃，精准地切断了张昊明所有絮絮叨叨的狡辩。她的语气里没有了之前的暴怒，只剩下一种彻底的、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失望。
“张昊明，”她一字一顿，每个字都清晰无比，砸在张昊明脆弱的神经上，“到现在，你还在我面前找借口，推卸责任？”
她向前迈了一小步，目光如炬，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烧穿：“项目难度大？呵，宇峰在的时候，比这更难、更急的项目，我们也不是没有遇到过！他什么时候像你这样，除了哭诉和找理由，什么都做不了？”
“别人不配合？资料有问题？”林晚星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为什么宇峰在的时候，孙经理他们就能心服口服，拼尽全力？为什么他就能从看似混乱的资料里，理出头绪，找到出路？”
这几个问题，如同重锤，一下下敲打在张昊明那早己摇摇欲坠的自尊上。他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嘴唇哆嗦着，却连一个字的反驳都说不出来。林晚星此刻的冷静和精准的对比，比任何咆哮怒骂都更具杀伤力，彻底撕碎了他所有的伪装。
看着他这副彻底原形毕露、连狡辩都无力为继的狼狈相，林晚星心中再无波澜。厌恶依旧，但更多的是一种“早该如此”的清醒。她不再看他，仿佛多看一眼都会玷污自己的眼睛。
她毅然转身，走回办公桌后，动作干脆利落地按下了内部通话键。
“王助理，带两名保安，立刻到我办公室来。”
这句话如同最终的判决，让张昊明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他不敢相信，林晚星竟然真的要做到这一步？开除他？当着保安的面？
不！不能这样！他失去这份工作，在这个行业里就真的完了！
“晚星姐！林总！不要！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他还想扑上来哀求。
但林晚星己经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予。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办公室门口。
很快，办公室门被推开。王助理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名穿着制服、神情肃穆的保安。王助理看到办公室内的情形，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便恢复了职业性的平静。
“林总。”王助理微微躬身。
林晚星的目光扫过面如死灰、几乎要在地的张昊明，声音清晰、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回荡在偌大的办公室里：
“即日起，张昊明不再担任公司项目总监一职。公司予以开除处理。”
她看向王助理，指令明确：“王助理，你亲自监督，让他立刻收拾所有个人物品，交接门禁卡和所有公司财产。十分钟内，请他离开公司。后续人事流程，按规章办理。”
“是，林总。”王助理毫不犹豫地应下，对两名保安使了个眼色。
张昊明彻底懵了。他呆呆地看着林晚星，看着她那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脸，看着她甚至不愿再与他多说一句话的决绝姿态。巨大的恐慌和被抛弃的绝望瞬间淹没了他。
“不……你们不能这样……我为公司立过功……我……”他语无伦次地喊着，试图挣扎，但两名训练有素的保安己经一左一右地站到了他身边，虽然没有动粗，但那无形的压力让他动弹不得。
王助理走上前，语气公式化却不容拒绝：“张先生，请吧，不要让我们难做。”
张昊明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他无法相信，自己竟然就这么轻易地被放弃了，像丢掉一件无用的垃圾。他任由保安和王助理“请”着他，踉踉跄跄地向外走去，甚至忘记了反抗，只剩下满心的难以置信和彻底的崩溃。
办公室的门再次关上。
林晚星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张昊明那令人作呕的恐慌气息。她除掉了身边最大的“毒瘤”，做出了早就该做的决断，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
因为这决断，来得太晚了。
它无法挽回溃败的项目，无法唤回流失的人心，更无法弥补她亲手推开那个真正能支撑起一切的男人后，所留下的、巨大而空洞的废墟。
决断时刻，伴随着一个无能者的崩溃和离开，却也映照出她自身无法挽回的、己然铸成的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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