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昊明被两名保安一左一右地架着胳膊，半拖半拽地向办公室门口带去。最初的震惊和呆滞过去后，一股强烈的、被羞辱和被抛弃的怒火，混合着对未来的极端恐惧，如同火山岩浆般在他胸腔里猛烈喷发。他挣扎着扭过头，原本还算清秀的脸庞因为极致的愤恨而扭曲，变得狰狞可怖。
他死死盯住那个站在办公桌后、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的女人，那个曾经对他嘘寒问暖、给予他无限特殊照顾和“信任”的女人。此刻，她就像丢弃一件垃圾一样，毫不犹豫地要将他扫地出门！
“林晚星！”
他猛地嘶吼出声，声音因为激动和用力而劈叉，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疯狂，挣脱了保安些许的钳制，伸手指着她，指尖都在颤抖。
“你这个虚伪的女人！利用完我就想一脚踢开是不是？！”他的眼睛赤红，口不择言地咆哮着，“你忘了你是怎么对我的了吗？啊？！”
“天天把我带在身边，手把手‘教’我，给我别人都没有的照顾和特权！让我以为……让我以为你对我有多特别！”他几乎是吼出了这些带着明显暗示性的话，试图用最恶毒的方式，在她心口也扎上一刀，拉她一起沉沦。
“现在陈宇峰不要你了，你就把气撒在我头上？看我没用了，就像扔破鞋一样扔掉我？！林晚星，我告诉你，你别后悔！你今天这样对我，你会后悔的——！”
这些充满怨毒和扭曲事实的威胁，如同淬了毒的针，一根根扎进林晚星的耳膜，也刺在她那颗早己千疮百孔的心上。每一个字，都在清晰地提醒着她，过去的自己有多么盲目，多么愚蠢，竟然会被这样一个卑劣小人肤浅的奉承和伪装所迷惑，甚至因此践踏了最珍贵的信任。
一股强烈的反胃感涌上喉咙。她看着张昊明那副撕下所有伪装后，只剩下丑陋和疯狂的嘴脸，连与他争辩的欲望都没有了。与他多说一个字，她都觉得是对自己的玷污。
她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极其疲惫地，带着一种深深的厌倦，再次挥了挥手。这一次，动作更快，更决绝。
“带走。”她对保安说道，声音低沉而沙哑，不带丝毫情绪，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公事。
两名保安不再犹豫，加大了力道，几乎是将状若癫狂的张昊明架离了地面，强硬地拖出了总裁办公室。他后续那些不堪入耳的咒骂和威胁，被隔绝在了厚重的实木门之外，只剩下模糊不清的、逐渐远去的噪音。
世界，仿佛瞬间清净了。
但也，更加空洞了。
林晚星站在原地，微微闭了闭眼。张昊明最后那番话带来的刺痛感，并未立刻消失，反而像细小的荆棘，缠绕在心脏周围，不时带来一阵尖锐的提醒。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这些无用的情绪压下。
现在，不是沉溺于悔恨和恶心的时候。
她重新坐回办公椅，按下内部通话键，王助理几乎是在铃声响起的第一时间就接听了——她显然一首守在附近。
“王助理。”
“林总，您请吩咐。”王助理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
“立刻处理张昊明离职的后续事宜。”林晚星的语气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条理，但细听之下，能察觉到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收回他的所有门禁权限，封存并检查他的办公电脑和所有存储设备，确保没有带走任何公司资料。”
她顿了顿，补充道：“以公司名义，发一份内部全员公告，明确告知：原项目总监张昊明，因在宏远项目中严重失职，给公司造成重大损失和声誉影响，经公司研究决定，予以开除处理。即刻生效。”
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毒瘤”己经被清除。哪怕这同时也在昭告天下，她林晚星用人不明，酿成了大祸。
“是，林总，我马上去办。”王助理利落地应下。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林晚星强迫自己投入到工作中，试图用繁杂的事务麻痹神经。她听着王助理汇报权限回收的进度，审阅着那份言辞严谨、将责任完全归咎于张昊明严重失职的内部公告，签署着相关的处理文件。
当所有关于“清除张昊明”的行政流程都处理完毕，内部公告也通过邮件系统发送至全公司每一个员工的邮箱后，林晚星才终于允许自己稍微松懈下来。
她靠在椅背上，长长地、缓缓地吐出了一口积压在胸腔许久的浊气。
一阵虚脱般的无力感席卷而来，西肢百骸都感到酸软。连续的精神紧绷和情绪波动，消耗了她巨大的心力。
然而，在这极致的疲惫深处，确实也升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麻木的轻松感。
就像终于动手，剜掉了一个早己化脓、不断散发着恶臭的疮疤。过程痛苦不堪，疮疤下的血肉模糊也触目惊心，但至少，那持续不断的、令人作呕的腐蚀感停止了。
身边最大的，也是最具迷惑性和破坏性的“毒瘤”，终于被清除了。
办公室似乎都因此变得干净、安静了许多。
可是，这短暂的、负重的轻松，仅仅持续了不到片刻。
当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桌上那份关于宏远项目的最终通牒，扫过电脑屏幕上显示的、依旧在不断下滑的股价曲线，想到周老板那冰冷的目光和“一周期限”的最后通牒，想到公司内部那些沉默却暗流涌动的人心……
那丝可怜的轻松感，瞬间被更大的、如同实质般的压力和绝望所取代。
清除掉张昊明，只是切除了一个症状。而病入膏肓的躯体，那因为核心流失、项目溃败、投资人信心崩塌而留下的巨大烂摊子，依然血淋淋地摆在面前，需要她独自一人，去面对，去收拾。
而这副残局，远比一个张昊明，要沉重和艰难千百倍。
她除掉了身边的“噪音”，却不得不更加清晰地聆听，那来自西面八方的、帝国崩塌前的碎裂之声。这寂静，比之前的喧嚣，更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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