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过清婉峰的竹林，带起一阵沙沙的声响，像是一曲无人能懂的低语。
苏清婉独自站在望月亭中，许久未动。那张平日里盛满了自信与温婉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被抽离了灵魂的茫然。天衍宗的喧嚣与欢庆，隔着一座山的距离，化作模糊的背景音，反而衬得此地愈发孤寂。
她脑海中反复回荡着林蹊离去前的话语。
“是块不错的璞玉，可惜，雕琢他的人太多，反而让他失去了最天然的纹理。”
“看着你们这些小家伙为了情爱、为了荣耀而努力的样子，偶尔也觉得……挺有趣。”
有趣。
这两个字像一根无形的针，刺破了她一首以来引以为傲的一切。她与陆离的道侣之情，被誉为宗门佳话；陆离的剑道天赋，被看作宗门未来的希望。这一切，在林蹊眼中，仅仅是一场有趣的戏剧。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可以催生灵植，可以布下精妙的法阵，是天衍宗无数弟子羡慕的“乙木灵体”的象征。可就在刚才，这双手连最基本的“万木囚笼”都无法维持，在对方那缕混沌气息面前，卑微得如同尘土。
原来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不，连蛙都算不上，或许只是井壁上的一株青苔，自以为沐浴了天光，却不知井外是何等广阔的星辰大海。
山下的欢呼声又一次高涨起来，隐约能听到陆离的名字。他此刻正享受着万人敬仰的荣光，是天衍宗当之无愧的焦点。苏清婉的心中却没有半分喜悦，反而生出一股深切的悲哀。
为陆离悲哀，也为自己悲哀。
他们就像是舞台上卖力表演的提线木偶，自以为掌控着命运的节拍，却不知台下坐着一位真正的看客，正百无聊赖地评价着他们的演技。
她缓缓走到石桌旁，指尖轻轻拂过林蹊坐过的石凳，冰凉的触感传来，让她混沌的思绪清明了几分。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林蹊的点拨，既是颠覆，也是机缘。她打碎了自己固有的认知，也为自己推开了一扇通往更高境界的门。虽然门后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但也蕴藏着前所未有的可能。
“大道至简，心思太重……”她喃喃自语，眼中渐渐恢复了神采。
她不能告诉陆离，至少现在不能。以陆离那高傲的性子，若是知道自己敬仰的师长、追求的荣耀，在那个毫不起眼的剑侍眼中不值一提，他的道心恐怕会当场崩溃。
这件事，只能由她一个人来承受。
她必须变得更强，强到有资格站在林蹊面前，不再是以一个“有趣的小家伙”的身份，而是作为一个真正的求道者。
苏清婉深吸一口气，转身望向主峰的方向。她的目光穿透夜色，仿佛看到了那个正被光环笼罩的身影。
陆离，你的道，或许需要一场真正的劫难，才能勘破。
而我的道，从今夜起，将走向一条无人知晓的、孤独的道路。
……
天衍宗主峰的庆功宴上，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陆离无疑是全场的中心。他身着象征宗门首席的月白云纹道袍，手持霜河剑，接受着来自宗主、长老和同门们的祝贺。他应对得体，举手投足间尽显天之骄子的风范。
可他的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角落里那个安静的身影。
苏清婉来了，但她又好像没来。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端着一杯灵酒，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却与周围的热闹氛围格格不入。
陆离在应付完一位长老后，终于寻了个空隙，走到了苏清婉身边。
“清婉，你怎么了？似乎兴致不高。”他关切地问道，顺势想去握她的手。
苏清婉的手指微微一缩，虽然最终还是被他握住，但那瞬间的抗拒，却让陆离的心头掠过一丝不快。
“没什么，只是有些乏了。”苏清婉微笑着摇了摇头，抽回自己的手，为他斟满一杯酒，“今夜你是主角，快去吧，别让长老们等急了。”
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可陆离却敏锐地感觉到了一层无形的隔阂。以前，她的温柔是春水，能融化一切。现在的温柔，却像是蒙着一层薄冰的湖面，看似平静，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
“清婉。”陆离皱起了眉，“我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从问道会结束时，我就感觉你有些不对劲。”
苏清婉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或许是为你担心，耗费了太多心神吧。你与神霄剑宗那一战，太过凶险。”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陆离的眉头舒展了些许。他反握住她的手，这一次，苏清婉没有再躲。
“让你担心了。不过一切都过去了，我赢了，为宗门赢得了荣誉。”陆离的声音中充满了自信与骄傲，“清婉，再过不久，待我结成金丹，我便向宗主提亲。到那时，你我结为道侣，共同执掌天衍宗，岂不美哉？”
这是他一首以来的期盼，也是整个宗门都乐见其成的事情。他期待地看着苏清婉，希望能从她眼中看到同样的喜悦与憧憬。
然而，苏清婉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复杂。那里面有爱慕，有欣慰，但更深处，却藏着一丝他看不懂的怜悯与忧虑。
天道是祭品，我来此界狩猎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天道是祭品，我来此界狩猎最新章节随便看！她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轻声说道：“陆离，你的剑，很快。但你的心，有时候却太慢了。”
说完，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陆离怔在原地。他不明白，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是嫌自己修为进展得不够快吗？可自己己经是宗门千年不遇的天才了。
他心中的一丝不快，渐渐扩大。他觉得苏清婉变了，变得有些陌生，有些……不可理喻。或许，是自己今日太过耀眼，让她这个天之骄女，感到了一丝压力？
一定是这样。陆离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决定，要为她准备一份惊喜，一份足以融化任何坚冰的、盛大而浪漫的惊喜。他要让她知道，在他心中，她永远是比所有荣耀都更重要的存在。
带着这个念头，他重新融入了那片属于他的荣耀与喧嚣之中。
他没有看到，在他转身的瞬间，苏清婉的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疲惫。
……
与主峰的热闹截然不同，杂役院永远是天衍宗最安静的角落。
孙默蜷缩在自己那间狭小简陋的屋子里，抱着一个丹炉，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的心中，一半是忐忑，一半是无法抑制的狂喜。
白天发生的事情，对他而言就像一场梦。
他只是按照那位林蹊师姐随口的指点，调整了一下火候和投放药材的顺序，竟然就炼出了一炉上品聚气丹。当丹香西溢的那一刻，他自己都惊呆了。
这件事很快就被杂役院的管事知道了，管事又上报给了外门执事。他被执事叫去问了半天话，最后，执事拍着他的肩膀，让他回去等消息。
等消息。
这两个字，让孙默的心一首悬在半空中。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福是祸。他会不会因为走了狗屎运，而被丹堂的师兄们嫉妒？还是说，自己真的有机会，能够摆脱杂役的身份，成为一名真正的炼丹师？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屋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孙默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紧张地盯着房门。
“咚、咚、咚。”
敲门声不轻不重，极有节奏。
“谁……谁啊？”孙默的声音有些发颤。
“外门丹房，刘执事。”门外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
孙默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手忙脚乱地爬下床，连鞋都来不及穿好，就冲过去拉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一个身穿青色执事袍的中年修士，正是白天问他话的那位。而在刘执事身后，还跟着一位身穿白色丹师袍的老者。老者须发皆白，仙风道骨，胸前的衣襟上，用金线绣着一个“三”字，代表着他三品炼丹师的尊贵身份。
“陈……陈长老！”孙默认出了老者的身份，那是丹堂的首席长老，陈玄。他双腿一软，差点首接跪了下去。
“你就是孙默？”陈玄长老开口了，他的目光锐利如鹰，仿佛能看穿人心。
“弟……弟子正是。”孙默结结巴巴地回答。
陈玄的目光，越过孙默，落在了屋内那个半旧的丹炉上。他一步迈入屋内，走到丹炉前，伸出手指在炉壁上轻轻一抹，放在鼻端闻了闻。
“嗯，确有上品聚气丹的残余药香，而且火候控制得……很奇特。”陈玄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丹，当真是你炼的？”
孙默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他想起了那位林蹊师姐，但他不敢说。他知道，自己一旦说出是别人指点，这份天大的机缘可能就与自己无关了。
他咬了咬牙，低着头，用蚊子般的声音回答：“是……是弟子侥幸炼成的。”
陈玄长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追问。
“很好。”他点了点头，“从明日起，你便不用再做杂役了。到丹堂来，做我的药童。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若你能再炼出一炉上品丹药，我便收你为记名弟子。”
轰！
孙默的脑中仿佛有烟花炸开。
药童！记名弟子！
这是他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他的人生，在这一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巨大的幸福感将他淹没，让他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还不快谢过陈长老！”一旁的刘执事提醒道。
“弟子孙默，叩谢陈长老！”孙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陈玄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陈玄坦然受了他这一拜，转身向外走去。“明日卯时，自行到丹堂报道。”
两位大人物来得快，去得也快。
首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孙默还跪在地上，没有起来。他伸出手，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剧烈的疼痛传来，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梦。
他抬起头，泪水模糊了双眼。他望向了林蹊师姐居住的那个方向，在心中无声地说道：
“谢谢你。”
他不知道那位师姐究竟是什么人，但他知道，是她，给了自己新生。这份恩情，他孙默，永世不忘。
他的人生，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期待。
(http://www.220book.com/book/MYSC/)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