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内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应。
林晚耐着性子,又敲了三下,力道稍稍加重了些。
半晌,里面才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紧接着,是一个苍老而警惕的声音:“谁啊?”
“赵大爷,是我,知青点的林晚。”林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无害,“我路过这里,看天色晚了,想跟您讨口水喝。”
门内又是一阵沉默。
就在林晚以为对方不会开门,准备另想办法时,门轴发出“嘎吱”一声沉重的呻吟,拉开了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一只浑浊却异常锐利的眼睛,从门缝里探了出来,上下打量着林晚。
门后站着一个老人,身形佝偻,头发花白而杂乱,脸上布满了深刻的皱纹。他穿着一件打满补丁的旧棉袄,身上带着一股陈年的霉味和墨水味混合的奇特气息。
这就是赵疯子,赵文海。
“女知青?”他的声音沙哑,带着长久不与人交流的生涩,“找我这个糟老头子做什么?讨水喝?知青点没井吗?”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戒备和审视,仿佛林晚是什么洪水猛兽。
林晚明白,对于他这样身份敏感的人来说,任何主动的靠近都可能意味着危险。她露出一抹最真诚的微笑,指了指门口的猪草,说道:“我今天在河边割猪草,走得远了些,回来晚了,实在是又渴又累。看到您这里有灯光,就冒昧过来打扰了。”
她的姿态放得很低,言辞恳切,身上还穿着那件沾染了猪圈污秽、尚未完全干透的衣服,看起来确实有几分狼狈。
赵文海盯着她看了许久,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他还是侧过身,将门完全打开了。
“进来吧。”
林晚心中一喜,连忙道谢,走进了这间神秘的仓库。
屋子里光线昏暗,只点着一盏微弱的煤油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书本受潮发霉的味道。借着豆大的火光,林晚看到西周堆满了各种杂物,麻袋、旧农具,以及……一摞摞用油纸包得整整齐齐的、码放得如同宝藏般的书籍。
她的心,瞬间狂跳起来。
就是这里!
赵文海没有理会她的打量,自顾自地从一个黑乎乎的陶罐里舀了一瓢冷水,倒进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里,递给她:“喝吧。”
“谢谢赵大爷。”林晚接过碗,没有丝毫嫌弃,仰头便喝了一大口。
清凉的水滑入喉咙,她却借着喝水的动作,不动声色地将一丝灵泉水注入了碗中。
她将剩下的水一饮而尽,然后把空碗递还给老人,真诚地说道:“大爷,这水真甜。”
赵文海接过碗,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这井水是他自己打的,带着一股土腥味,何曾“甜”过?
他狐疑地将碗凑到鼻尖闻了闻,一股淡淡的、难以言喻的清香钻入鼻孔,让他混沌的头脑都为之一清。
他瞥了林晚一眼,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将碗放回了原处。
“水喝完了,就回去吧。天黑了,一个女娃在外面不安全。”他开始下逐客令,态度依旧冷淡。
林晚知道不能操之过急。她没有提书的事,反而关心起老人的身体:“赵大爷,您一个人住在这里,还习惯吗?我看您好像有些咳嗽,是天冷着凉了吗?”
刚才进门时,她就听到老人压抑的咳嗽声,气息不稳,显然是有些旧疾。
赵文海的身子一僵,转过头,眼神变得更加锐利:“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家里有长辈,也跟您一样,一到冬天就容易咳嗽。我妈懂一些土方子,或许能帮上忙。”林晚的语气充满了关切,没有丝毫试探的意味。
她一边说,一边从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布包里,掏出了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是两颗金黄的玉米粒。
这是她今天出门前,特意从空间里取出来的。
在昏暗的灯光下,那两颗玉米粒仿佛自带光晕,散发着的甜香。
“这是……?”赵文海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他这辈子也没见过如此品相的玉米。
“这是我自己留的零嘴。”林晚将玉米粒递过去,脸上带着一丝不好意思的羞赧,“我今天干了一天活,饿得慌,就带了两颗在身上。味道还不错,甜丝丝的,您尝尝?”
赵文海犹豫了一下。他一生清高,从不轻易接受别人的东西。但那股奇异的香甜气息,却像一只无形的手,勾着他的馋虫。更重要的是,眼前这个女娃的眼神,清澈坦荡,没有丝毫算计。
他终究还是伸出干枯的手,接过了那两颗玉米。
他将其中一粒放入口中,轻轻一嚼。
一股难以形容的、纯粹的甘甜瞬间在口中爆开。那不是糖的甜腻,而是一种源自谷物本身的、带着勃勃生机的清甜。玉米粒化作一股暖流,顺着食道滑下,所过之处,一片温润。他那常年因咳嗽而隐隐作痛的喉咙,竟感到了一丝久违的舒缓。
赵文海的脸上,露出了极度震惊的表情。
他猛地抬头,看向林晚的目光里,充满了惊疑和不解。
林晚只是对他笑了笑,笑容干净而温暖。
“大爷,您要是觉得好,我明天再给您送些来。就当是……谢谢您今天这碗水了。”
她没有多做解释。有些事,说得越多,破绽越多。恰到好处的神秘,反而更能引人深思。
赵文海沉默了。他捏着手里剩下的那颗玉米粒,仿佛捏着什么稀世珍宝。半晌,他才沙哑着开口:“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人没见过。他不相信,一个素不相识的女知青,会无缘无故地对他这么好。
林晚知道,时机到了。
她收敛了笑容,神情变得严肃而郑重。她对着赵文海,深深地鞠了一躬。
“赵大爷,我不瞒您。我来找您,是想向您求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赵文海的眼神瞬间变得警惕起来。
林晚首起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想向您求一套,‘文革’前的高中课本。”
话音落下的瞬间,屋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赵文海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那双浑浊的眼睛里,迸射出惊恐和愤怒交织的复杂光芒。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他厉声喝道,声音都在发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课本?我这里只有农具和杂物!你赶紧给我走!马上走!”
他的反应如此激烈,几乎是歇斯底里。那些书,是他的命根子,也是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在这个谈“知”色变的年代,私藏这些“毒草”,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林晚没有被他的厉声呵斥吓退。她知道,他越是激动,就越证明她找对了地方。
“赵大爷,您别怕。”她的声音放得更轻,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我没有恶意。我只是……只是不想再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下去了。”
她的眼眶微微泛红,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哽咽,那是真情流露,也是策略。
“我不想一辈子被困在这个地方,我想到外面去,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我听说……国家可能要恢复高考了。我想试一试,我想抓住这个机会,改变我的命运。”
她抬起头,目光坚定地迎上赵文海震惊的眼神。
“我知道您是读书人,您一定能明白,知识对一个人来说有多重要。我求求您,如果您有那些书,就请您借给我。我保证,我绝不会告诉任何人,我会用我的生命来保护它们的安全。等我用完了,一定原封不动地还给您。”
仓库里,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煤油灯的火苗,在微风中轻轻跳动,将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忽长忽短。
赵文海死死地盯着林晚,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虚伪和算计。
可是,他只看到了一双充满了渴望和坚定的眼睛。那是一种对知识最纯粹的向往,一种不甘于命运的执着。
这种眼神,他己经太久太久没有见过了。
也曾几何时,他自己,也拥有过这样一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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