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敲打着别墅的铁皮屋顶，发出单调而持续的声响，像是末日里永不停歇的倒计时。陆沉推开次卧的门时，小雅正盘腿坐在地板上，把笔记本电脑架在行李箱上，屏幕的蓝光映得她脸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她嘴里还在嚼着泡泡糖，听到动静头也没抬：“路由器密码改了，12345678，简单好记，防不了专业黑客，但至少能挡挡那些蹭网的拾荒者。”
陆沉靠在门框上，看着她熟练地敲击键盘，手指在触控板上翻飞，像在演奏某种只有她能懂的乐器。这个刚失去父母的十六岁少女，身上没有同龄人的惊慌失措，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专注，仿佛屏幕里的代码才是她的安全区。“墙角的插座能用，”他说，“我找了个拖线板，你要是嫌光线暗，桌上有台灯。”
小雅这才停下动作，抬起头。她的眼睛很亮，带着点没睡醒的红血丝，却像能穿透人心似的。“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她歪了歪头，泡泡糖在嘴里发出轻微的响声，“我爸妈是方舟的人，你就不怕我是卧底？”
陆沉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一角。外面的雨幕里，老赵正戴着军用手套，用防水布仔细地覆盖别墅西侧破损的窗户。他的动作很慢，却异常认真，每一个边角都用钉子固定好，像是在修补一件珍贵的瓷器。“老赵的战友死在方舟手里，”陆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你的父母被方舟‘清理’，而我……”他顿了顿，看向自己手腕上的疤痕，“我前世死在他们制造的蚀骨者潮里。我们有共同的敌人，这就够了。”
小雅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你这人挺有意思的，”她低下头，继续摆弄电脑，“我黑进了你们安全屋的监控，看到你冰箱里全是黄桃罐头，还有苏晴姐急救包里的向日葵——别紧张，我只是想确认你们是不是靠谱。”她调出一张截图，是苏晴给陆沉缝针时的侧影，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是凌晨三点，“她看你的眼神，跟我妈看我爸似的，藏不住事。”
陆沉的耳根有点发烫，转身想去厨房找水喝，却被小雅叫住。“对了，”她递过来一个U盘，“这是我爸妈电脑里的加密文件，我还没破译完，但里面提到了‘净化计划’的核心——方舟集团在筛选‘新人类’，标准是‘无遗传缺陷、体能评分80以上、社会贡献值达标’。说白了，就是有钱有势又健康的人，像我们这种，都是要被‘净化’的。”
U盘的金属外壳很凉，攥在手里像一块冰。陆沉想起前世在废墟里看到的那些骨瘦如柴的尸体，想起那些为了半块饼干就互相残杀的幸存者，原来他们的命运从一开始就被贴上了“可牺牲”的标签。“谢了，”他把U盘放进口袋，“破译需要什么工具，跟我说，我想办法弄。”
“给我找台顶配的工作站，再来点咖啡，速溶的就行。”小雅朝他挥挥手，又沉浸回代码的世界里，“对了，别告诉苏晴姐我看了监控，她要是知道我偷窥隐私，估计会用她的病毒样本泼我。”
陆沉笑了笑，转身下楼。客厅里，苏晴正和老赵坐在餐桌旁，对着一张市区地图讨论着什么。桌上放着一个打开的军用罐头，里面的牛肉干被分成了三份，旁边还有三个倒扣的玻璃杯，水汽在杯壁上凝成小水珠，缓缓滑落。
“仓库的通风系统太旧了，”老赵用手指点着地图上的西郊区域，“要是遇到改造型蚀骨者，放毒气弹都没用，得想办法弄点防毒面具。”他看到陆沉进来，把罐头往他面前推了推，“尝尝？军用压缩的，有点硬，但顶饿。”
陆沉拿起一块牛肉干，确实硬得硌牙，嚼起来像在啃树皮。苏晴递过一杯温水：“慢点吃，别噎着。”她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两人都愣了一下，又飞快地移开目光。
“小雅安顿好了？”苏晴假装整理地图，声音比平时高了点，“她一个小姑娘，刚经历那些事，肯定吓坏了，我们多照顾着点。”
“她在破译文件，要顶配工作站和速溶咖啡。”陆沉把牛肉干咽下去，“工作站我知道哪里有——市科技局的仓库，前世我在那里找到过几台报废的服务器，修修应该能用。咖啡好办，超市里多得是。”
“我跟你去。”老赵放下罐头，拍了拍腰间的军用匕首，“科技局离方舟的分部不远，说不定能顺道摸点情报。”他看了看陆沉和苏晴，眼里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你们俩留在家里，苏晴博士继续研究抗体，陆沉……你给她打打下手，顺便把地下室的实验室再加固加固，我总觉得那扇门不够结实。”
苏晴的脸颊有点红，低头用笔在地图上画圈：“我确实需要时间分析样本，抗体的稳定性还差最后一步，有陆沉帮忙正好。”
陆沉点点头，没说什么，心里却像被温水泡过似的，暖暖的。前世他总是一个人扛着所有事，受伤了自己包扎，饿了啃干硬的饼干，从没人会替他安排好退路，也没人会在他冒险时守着一个安全的角落等他回来。
雨渐渐小了，天边透出一点灰蒙蒙的光。老赵背上军用背包，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回头看向陆沉：“对了，你那把弩箭的准头问题，我教你个法子——找根线，一头系在扳机上，一头绑在手腕上，借力的时候能稳不少。”他比划了个姿势，“别嫌土，保命的招，越简单越好。”
陆沉认真地记着，像个初学乍练的新兵。苏晴看着他们，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了弯，伸手把桌上的罐头盖好：“路上小心，早去早回。”
老赵走后，客厅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雨滴声和苏晴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陆沉走到地下室门口，回头看了一眼餐桌旁的苏晴，她正对着一份病毒基因图谱凝神思索，阳光透过雨雾落在她的发梢，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他突然想起前世苏晴死在他怀里时的样子，那双总是清澈明亮的眼睛慢慢失去焦距，最后留在他手背上的温度，比此刻的阳光还要烫。“这一世，”陆沉在心里默念，伸手摸了摸口袋里那个刻着“晴”字的钢笔，“绝不会再让你出事。”
地下室的门被推开时，发出“吱呀”的声响，像是在回应他的誓言。陆沉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身后的阳光随着门的闭合逐渐缩小，最后变成一道细线，消失在黑暗里。但他知道，这一次，黑暗里不再只有他一个人，餐桌旁的那束光，会一首亮着，等他回去。
小雅在二楼听到了地下室门关闭的声音，嘴角勾起一抹笑，手指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行代码。屏幕上弹出一个窗口，显示着“破晓”两个字，下面是一个正在加载的进度条，旁边有一行小字：“安全屋防御系统升级中，预计完成时间：24小时。”她嚼着泡泡糖，看向窗外渐渐放晴的天空，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久违的踏实感——或许，这里真的能成为他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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