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应急灯忽明忽暗，将陆沉手臂上的伤口照得忽隐忽现。苏晴捏着镊子的手在发抖，酒精棉球擦过皮肉时，陆沉喉结滚动了一下，却没像上次那样痛呼出声。
“忍忍，快好了。”苏晴的声音比镊子还抖，视线总忍不住瞟向墙角那把沾着黑血的消防斧——半小时前，就是这把斧子劈开了速度型蚀骨者的头骨，也让陆沉为了拽她躲开反击，被对方的利爪划开了五厘米长的口子。
“没事。”陆沉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牵扯到脸上的擦伤，“你看，比上次张磊挠的轻多了。”
苏晴的镊子猛地顿住，棉球上沁出的血珠滴在陆沉手腕的旧疤上——那道前世被蚀骨者抓伤的疤痕，即使重生也没消失，像条暗红色的蚯蚓，总在提醒他们过去的重量。她低下头，声音闷在口罩里：“以后别总拿自己当盾牌。”
“不拿我当盾牌，难道让你上？”陆沉挑眉，视线落在她白大褂袖口露出的淤青上——今早为了抢回被蚀骨者碰倒的样本箱，她撞在墙角的金属架上，“你那小身板，碰一下就得散架。”
苏晴没接话，只是加快了缝合的速度。黑色的缝合线在皮肉间穿梭，像在绣一朵丑陋的花。她忽然说：“速度型蚀骨者的爪子有倒刺，刚才清理伤口时发现有碎骨渣，可能会留疤。”
“留疤才好。”陆沉盯着天花板的水渍，那水渍像幅抽象画，像他前世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以后跟人打架，还能吓唬吓唬对方。”
苏晴的动作停了，抬头时眼里泛着水光：“陆沉，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没用？”
“怎么会？”陆沉想坐起来，却被她按回垫子上，“你可是掌握着人类未来的女人，我这种只会抡斧子的，才是给你打辅助的。”他顿了顿，补充道，“顶级辅助。”
苏晴被逗笑了，眼泪却掉了下来，砸在陆沉的伤口上，带着咸涩的温热。她赶紧用酒精棉球擦掉，却越擦越乱。陆沉伸出没受伤的左手，笨拙地替她抹掉脸颊的泪：“哭什么，你掉一滴泪，我这伤口得疼三天。”
“我只是觉得……”苏晴吸了吸鼻子，“如果我能早点研制出抗体，你就不用受这些伤了。”她低头看着缝合到一半的伤口，“刚才解剖那只速度型蚀骨者的尸体，发现它们的肌肉纤维里有病毒诱导的异常增生，速度快但耐力差，这可能是弱点。”
陆沉忽然想起前世就是这种蚀骨者，在第七区的超市里撕碎了试图保护孩子的母亲。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它们怕什么？火？还是特定频率的声音？”
“不清楚，但它们的视觉神经高度敏感，尤其对快速移动的物体。”苏晴起身翻找样本，白大褂下摆扫过陆沉的脚踝，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我准备做个实验，用强光手电干扰它们的视线，看看能不能限制行动。”
陆沉看着她在实验台间忙碌的背影，阳光透过地下室气窗的铁栏杆，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的头发别着支旧钢笔——那是他昨天还她的那支，笔帽上的“晴”字被得发亮。
“需要什么材料？”他问，“我下午再出去一趟。”
“不行！”苏晴猛地回头，手里的培养皿差点脱手，“你的伤口需要静养，而且外面现在全是速度型蚀骨者，它们成群出没，你一个人太危险。”
“总不能坐吃山空。”陆沉指了指墙角快空了的饮用水桶，“净化过滤器的滤芯快用完了，昨天找到的抗生素也只剩两盒，你研究用的酒精浓度不够，得去药店找找95%的。”
苏晴咬着唇，从实验台抽屉里拿出张草图：“那你按这个做个简易护目镜，镜片用防紫外线的，我在样本里发现这种蚀骨者的视网膜对紫外线有反应。还有，带上这个。”她递过来个巴掌大的金属盒，“声波发生器，我昨晚改的，能发出20000赫兹以上的超声波，说不定能干扰它们的听觉。”
陆沉接过金属盒，盒面还留着她的指温。他忽然想起今早出门前，她在他的战术背心里塞了包柠檬糖——是她昨天用半盒消炎药跟隔壁楼的幸存者换的。
“对了，”苏晴像是想起什么，从冰箱里拿出个黄桃罐头，“这个带上，补充能量。”罐头瓶上还贴着她写的便签：“每口嚼20下，别噎着。”
陆沉笑了，把罐头塞进背包最里层，那里还藏着他昨晚偷偷放进去的东西——从蚀骨者尸体上拔下来的爪子，磨尖了可以当应急武器。他知道苏晴不喜欢他带这种东西，总说“会沾染上病毒残留”。
下午的阳光变得稀薄，陆沉背着背包走出安全屋的隐蔽出口时，特意绕到前院看了眼。电网还在运作，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围栏外趴着几只行动迟缓的初期蚀骨者，它们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破旧的风箱。
他按苏晴的嘱咐，沿着阴影处移动，护目镜的镜片反射着冷光。路过社区医院的废墟时，看到三只速度型蚀骨者正围着辆翻倒的救护车撕咬什么。陆沉屏住呼吸，悄悄打开声波发生器——高频的嗡鸣他听不见，却能看到那三只蚀骨者突然烦躁地原地打转，动作变得迟缓。
“有用。”他心里一喜，趁机从后门溜进药店。货架大多被推倒了，维生素片撒了一地，像五颜六色的碎石子。他在柜台后面找到几瓶95%的酒精，塞进背包时，忽然听到头顶传来响动。
抬头一看，通风管的格栅正在晃动，一只枯瘦的手扒住边缘，指甲缝里还沾着暗红色的血。陆沉瞬间握紧消防斧，却见那只手的主人跌了下来，重重砸在药架上——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穿着沾血的校服，胳膊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
少年看到他，眼里先是惊恐，随即化为哀求：“救……救我妹妹……”他指向通风管，“她在里面，蚀骨者……”
陆沉皱眉，刚要说话，就听见通风管里传来尖利的抓挠声。速度型蚀骨者的嘶吼近在咫尺，他当机立断：“带路！”
少年咬着牙爬起来，瘸着腿掀开另一处格栅。陆沉紧随其后钻进通风管，里面漆黑狭窄，只能匍匐前进。少年在前头带路，呼吸急促得像破风箱：“我叫小宇，我妹妹发烧了，我们躲在这里三天了……”
抓挠声越来越近，陆沉打开强光手电，光柱扫过前方——一只速度型蚀骨者正卡在管道转弯处，青灰色的皮肤下青筋暴起，它听到动静，猛地转头，嘴里的涎水滴落在管道壁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就是它！”小宇吓得发抖，陆沉却按住他的肩，从背包侧袋摸出苏晴给的超声波发生器。嗡鸣无声启动的瞬间，那蚀骨者果然开始抽搐，陆沉趁机抽出消防斧，精准地劈向它的颈椎。
黑血溅在管壁上，陆沉拽着小宇往前爬：“你妹妹在哪？”
“前面……第三个接口……”
找到女孩时，她己经烧得迷迷糊糊，怀里紧紧抱着个布偶熊。陆沉用急救包的降温贴给她贴上，又喂了片退烧药：“能走吗？”
小宇背起妹妹，陆沉断后，三人艰难地爬出通风管。刚到药店门口，就见五只速度型蚀骨者正围着门口打转，显然被声波发生器吸引，却因为阳光的缘故不敢靠近。
“它们果然怕强光。”陆沉护着兄妹俩退到阴影里，“我引开它们，你们往东边跑，那里有栋带地下室的别墅，门口有电网，报我的名字，里面的人会收留你们。”他把写着安全屋密码的纸条塞给小宇，“快！”
小宇咬了咬牙，背着妹妹冲进巷口。陆沉打开强光手电，对着蚀骨者晃了晃，然后转身往相反方向跑。五只蚀骨者果然嘶吼着追上来，它们的速度快得惊人，陆沉能听见爪子刮擦地面的锐响。
他按苏晴画的路线，拐进条堆满废弃家具的窄巷。蚀骨者的嘶吼声在巷口炸开，陆沉迅速爬上堆到二楼的床垫堆，从背包里掏出最后两个自制燃烧瓶——是苏晴教他做的，用酒精和布条，比斧子省力多了。
燃烧瓶砸在巷口，火焰瞬间腾起。速度型蚀骨者被火舌逼退，在火光中焦躁地踱步，喉咙里发出不甘的嘶吼。陆沉趴在床垫上喘气，护目镜滑到鼻尖，他忽然看到对面楼顶有个熟悉的身影——穿着白大褂，正举着望远镜朝这边望。
苏晴？她怎么来了？
陆沉心里一紧，刚要挥手，就见那身影转身消失在天台边缘。他忽然想起早上缝合伤口时，她袖口露出的淤青，想起她改声波发生器时熬红的眼睛，想起那罐贴满便签的黄桃罐头。
背包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苏晴发来的短信，只有两个字：“速回。”
陆沉抓起消防斧，从床垫堆上跳下来，朝着安全屋的方向狂奔。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伤口在奔跑中隐隐作痛，却比不上心里那点突然冒出来的恐慌——他怕她为了等他，又像前世那样，独自面对不该承受的危险。
回到安全屋时，地下室的门虚掩着，苏晴正坐在实验台旁打盹，面前摊着张病毒分析图，手里还攥着支笔。陆沉轻手轻脚走过去，看到她眼下的乌青，看到她臂弯里露出的应急灯开关——原来他出去后，她一首没关应急灯，怕他回来时摸黑。
他刚要叫醒她，苏晴却猛地睁开眼，眼里的惊慌瞬间被安心取代：“你回来了。”她起身时带倒了椅子，“我研制出干扰剂了，用紫外线灯管和抗病毒血清调的，刚才在天台试了下，能让速度型蚀骨者暂时失去方向感。”
陆沉看着她兴奋得发红的脸颊，忽然把她拽进怀里。伤口被牵扯得生疼，他却抱得很紧：“以后不准一个人上天台。”
苏晴在他怀里僵了一下，然后轻轻回抱：“知道了，顶级辅助。”她的声音闷闷的，“下次……下次我跟你一起去。”
陆沉低头，看到她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黄桃罐头的空瓶——原来她也偷偷吃了，还把罐头水倒进了培养皿，里面的病毒样本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活性。
“你看，”苏晴指着培养皿，眼睛发亮，“黄桃的果酸好像能抑制病毒增殖，我明天再做组对照实验……”
陆沉听着她的话，看着应急灯在她脸上投下的柔和光晕，忽然觉得手臂上的伤口没那么疼了。他从背包里掏出那几瓶95%的酒精，放在实验台上：“材料齐了，接下来看你的了，首席研究员。”
苏晴笑着点头，转身时，发梢扫过他的伤口，像羽毛拂过锈蚀的刀刃，带着点微不可查的痒。陆沉看着她忙碌的背影，悄悄把那枚从蚀骨者身上拔下的爪子扔进了消毒桶——或许，有些锋利的东西，本就不该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应急灯依旧忽明忽暗，却把两人的影子映在墙上，紧紧挨在一起，像幅不会褪色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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