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通风扇发出“吱呀”的轻响，将地下室的霉味卷着飘上来。陆沉靠在加固后的木门上，指尖无意识地着门板上的划痕——那是今早用消防斧逼退蚀骨者时留下的，深褐色的木茬里还嵌着点暗红的污渍，像凝固的血。
“陆沉？”苏晴的声音从地下室传来，带着点实验服摩擦的窸窣声，“你能下来一趟吗？样本培养皿好像出了点问题。”
他应了声，踩着楼梯往下走。地下室的荧光灯管忽明忽暗，在苏晴的白大褂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正蹲在实验台前，镊子夹着块透明的培养皿，眉头拧成个结。“你看，”她把培养皿递过来，指尖在边缘轻轻敲了敲，“原本的病毒菌落应该是灰黑色，现在边缘泛着层诡异的银光，而且繁殖速度快了近三倍。”
陆沉的目光落在培养皿上。那层银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意，让他想起前世见过的变异株——那些被方舟集团用激素催发的蚀骨者，眼球上就覆着这样一层膜。“是不是培养基的问题？”他伸手拿起旁边的试剂瓶，标签上的“血清浓度1:10”被划掉，改成了潦草的“1:5”，字迹边缘还沾着点干涸的褐色液体。
苏晴的脸色沉了沉：“我没改过浓度。”她翻找出实验记录册，指尖划过昨天的记录，“这里写得很清楚，为了控制繁殖速度，特意调低了血清比例……”话音戛然而止，她忽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到物资储存架前，猛地拉开最底层的抽屉。
抽屉里的黄桃罐头倒了一排，其中一罐的铁皮上有个细微的针孔，罐头边缘凝着圈晶亮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和培养皿里一样的银光。“是张磊。”苏晴的声音有点发颤，她捏起那罐罐头，针孔周围的铁皮己经微微隆起，“昨天下午你出去清理蚀骨者的时候，他来过门口，说想换点药品，我没开门……”
陆沉接过罐头，指尖在针孔上按了按，铁皮下传来轻微的“啵”声，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他突然想起今早发现的异常——院子里的薄荷丛被踩倒了一片，方向正好对着地下室的通风口；储水池的水面上漂着层油膜，当时只当是雨水冲刷的灰尘，现在想来……
“通风口。”他转身冲向墙角的通风格栅，金属网己经被撬开了一角，边缘还挂着根灰色的线，线尾系着个米粒大的透明胶囊，里面的液体正缓缓渗出来，在地上积成小小的一滩。“他把病毒载体混进罐头，再通过通风管投送变异剂……”陆沉的指关节捏得发白，“这是想让病毒在培养皿里提前变异，毁掉我们所有的研究数据。”
苏晴突然捂住嘴，快步走到垃圾桶边干呕起来。她想起自己昨天晚上饿了，随手拿了罐黄桃罐头吃……虽然不是这一罐，但那种被人悄无声息算计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让她浑身发冷。“我们的抗体研究……”她转过身时，眼眶有点红，“如果变异株扩散，之前的所有数据都会作废。”
陆沉把那罐罐头扔进防爆桶，又用消防斧撬开通风格栅，格栅背面粘着层细密的绒毛，和张磊那件旧夹克上的料子一模一样。“数据没丢。”他从口袋里掏出个U盘，金属壳上还沾着点泥土，“早上整理物资时，顺手备份了一份，藏在院子的薄荷丛里。”
苏晴的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暗下去：“可培养皿里的样本己经被污染了，重新培养至少要三天……”
“不用三天。”陆沉走到实验台边，拿起酒精灯点燃，火光照亮他眼底的冷意，“张磊既然敢动手，肯定在附近等着看结果。我们就用这个变异株做诱饵，让他自己送上门。”他拿起镊子，从培养皿里夹出一小块菌落，小心翼翼地放进新的培养基里，“你调整一下配方，让它看起来像是失控繁殖的样子。”
苏晴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想起昨天深夜，她起夜时看到陆沉在院子里踱步，手里拿着个紫外线灯，对着薄荷丛照来照去。当时以为他只是在检查陷阱，现在才明白，他早就察觉到不对劲了。“你早就发现了？”她的声音里带着点惊讶。
陆沉的动作顿了顿，火光照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昨天清理蚀骨者的时候，在张磊的据点附近看到了方舟集团的标记。”他把新的培养皿放在恒温箱里，温度调到37℃，“他这种人，从来不会做没好处的事。”
地下室的门突然传来“笃笃”的轻响，三长两短，是张磊昨天敲门的暗号。苏晴立刻会意，故意提高声音：“怎么办啊陆沉？样本全变异了！这根本不是灰影病毒，像是……像是被什么东西强化过！”
门外传来张磊的声音，带着点假惺惺的关切：“苏晴博士？我刚才在附近捡到个U盘，好像是你们掉的，里面是不是有重要数据啊？”
陆沉冲苏晴比了个手势，慢慢摸到门后，握紧了消防斧。苏晴深吸一口气，走到门边：“真的吗？你能从通风口递进来吗？门不太好开……”她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示意陆沉去通风管的另一侧。
通风格栅的缝隙里，果然伸进来只手，手里捏着个U盘。就在那只手即将收回的瞬间，陆沉猛地用消防斧劈向通风管，金属碰撞的脆响里，传来张磊的痛呼。“告诉方舟集团的人，”陆沉的声音透过通风管传出去，冷得像冰，“想要变异株的数据？让他们自己来取。”
门外的脚步声慌乱地远去，还夹杂着几句咒骂。苏晴走到陆沉身边，看着通风管里滴下的血珠，忽然觉得眼眶发热。刚才她差点以为所有的努力都要白费了，是陆沉的冷静让她定下心来——他好像永远都有备份方案，永远都能在绝境里找到条生路。
“刚才那罐被污染的罐头……”苏晴看着防爆桶，“要不要销毁？”
陆沉摇摇头，用粉笔在桶上画了个方舟集团的标记。“留着。”他的嘴角勾起抹冷冽的笑，“明天把它‘不小心’丢在张磊经常出没的巷子里，让他知道，算计我们是要付出代价的。”
荧光灯突然闪了两下，彻底灭了。地下室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恒温箱的指示灯还亮着微弱的绿光。苏晴下意识地往陆沉身边靠了靠，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烫得像有火在烧。她猛地缩回手，心脏却跳得像要撞开肋骨。
“别碰恒温箱的外壳。”陆沉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度，“刚才调了过载模式，外壳会发烫。”他摸索着找到墙角的应急灯，拧亮时，暖黄的光漫开来，刚好照在苏晴微红的耳尖上。
“我……我去看看备份的U盘。”苏晴转身想走，却被陆沉拉住了手腕。他的掌心很热，带着消防斧柄的粗糙触感，让她想起昨天他给自己缝伤口时的样子，指尖的力度总是恰到好处，疼却不伤人。
“你的罐头。”陆沉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进她手里，“早上在薄荷丛里找到的，没被污染。”
苏晴摊开手，是罐黄桃罐头，铁皮上还用马克笔画了个小小的向日葵，和她绣在急救包上的图案一模一样。应急灯的光落在罐头的图案上，暖融融的，像落在心尖上的阳光。她忽然想起陆沉刚才说“永远有备份”时的样子，原来他的细心，从来都藏在这些不显眼的地方——备份的数据，干净的罐头，还有……此刻握着她手腕的温度。
“陆沉，”她抬起头，应急灯的光在他眼里跳跃，“你是不是……早就把所有可能发生的意外，都想过一遍了？”
陆沉的动作顿了顿，慢慢松开手。他没回答，只是转身走向防爆桶，用粉笔在标记旁画了个叉。但苏晴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明白了——那些看似未卜先知的冷静，那些永远周全的备份，不过是因为他经历过一次失去，所以这一次，才拼尽全力想护住所有珍贵的东西。
地下室的应急灯静静亮着，恒温箱的嗡鸣里，仿佛能听到新的菌落正在悄悄生长。苏晴握紧手里的罐头，指尖触到铁皮上的向日葵，突然觉得，就算病毒再变异，就算方舟集团的阴谋再隐蔽，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就没什么好怕的。
（本章约28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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