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挂钟指向凌晨两点，钟摆的“滴答”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陆沉坐在沙发上，手里攥着张市疾控中心的平面图，指尖反复划过消防通道的标识——那里用红笔圈着个小小的三角，旁边写着“三只速型”，字迹被汗水洇得有些模糊，是他下午勘查时匆匆记下的。
地下室的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苏晴抱着台笔记本电脑走上来，白大褂的袖口沾着点蓝紫色的试剂，在昏暗的光线下像抹凝固的夜色。“恒温箱的参数稳定了。”她把电脑放在茶几上，屏幕亮起时，映出她眼底的红血丝，“变异株的繁殖速度降到了可控范围，我加了点薄荷醇提取物，果然能抑制它的活性。”
陆沉的目光落在屏幕上的曲线图上，蓝线代表的病毒活性正沿着陡峭的轨迹下降，拐点处用荧光笔标着道亮黄的痕迹——那是苏晴的习惯，每次有重要发现，总会用荧光笔在图表上做标记，像在黑暗里点了盏小灯。“你没休息？”他伸手碰了碰她的手背，冰凉的触感让他皱了皱眉，“从下午到现在，你己经在实验室待了八个小时。”
苏晴缩回手，指尖在键盘上敲了敲，调出另一份文件：“睡不着，索性把备用样本的提取方案完善了下。”她指着屏幕上的流程图，“疾控中心的备用样本库有两道密码锁，第一道是门禁卡，第二道需要指纹——我导师的指纹应该还能生效，他的权限卡我放在实验箱的夹层里了。”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就是不知道……样本库有没有被方舟的人动过手脚。”
陆沉拿起桌上的保温杯，拧开时热气腾地冒出来，带着淡淡的薄荷香——是他傍晚煮的薄荷茶，特意多加了两颗冰糖，知道她熬夜时喜欢喝甜些的。“就算动过手脚，我们也得去。”他把杯子递过去，杯壁上印着的向日葵图案被热气熏得有些模糊，“你导师既然留下便签，就一定有后手。”
苏晴捧着保温杯，掌心慢慢暖起来。她看着陆沉指尖在平面图上的消防通道划过，那里的红笔三角被他用指甲戳出个浅浅的凹痕。“三只速度型蚀骨者……”她轻声说，“它们对声音很敏感，上次我去取样本时，只是不小心碰掉了个试管，就被追着跑了半层楼。”
陆沉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用厚布裹着的东西，解开时露出个改装过的声波发射器，金属外壳上还缠着圈绝缘胶带。“这是用旧收音机改的。”他按下开关，发射器发出阵尖锐的嘶鸣，随即又恢复寂静，“能模拟同类的求偶信号，速度型蚀骨者听到这个，会暂时失去攻击性。”他顿了顿，嘴角勾起抹浅淡的笑，“前世在废弃的研究所里捡到的，没想到这一世还能派上用场。”
“前世……”苏晴的指尖在保温杯沿画着圈，“你以前经常像这样，一个人去闯那些危险的地方吗？”
陆沉的动作顿了顿。他想起前世为了给苏晴找抗生素，独自闯进被蚀骨者占据的医院，右腿被三级变异株咬掉块肉，回来时血浸透了整条裤腿，却笑着对她说“运气好，没伤到骨头”。那些独自舔舐伤口的夜晚，那些在废墟里数着星星等待黎明的时刻，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却在苏晴问起时，清晰得像发生在昨天。
“习惯了。”他把声波发射器重新裹好，声音低了些，“那时想着，多攒点物资，总能让你多活一天。”
苏晴的眼眶忽然有点热。她想起陆沉冰箱里永远码得整整齐齐的黄桃罐头，想起他急救包上那朵歪歪扭扭的向日葵，想起他总能在她开口前，就递过来她需要的东西。那些被她当作“预知”的细节，原来藏着这么多她不知道的过往。
“这次不一样了。”她抬起头，眼底的红血丝在屏幕光下看得格外清晰，“这次我跟你一起去。通风管的入口在样本库的正上方，我可以从那里吊下去，你只用把蚀骨者引开就行。”她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卷细钢丝绳，末端系着个特制的抓钩，“这是用实验室的钢缆剪的，承重没问题。”
陆沉看着她手里的钢丝绳，忽然想起昨天在地下室，她蹲在实验台前，用镊子夹着细小的病毒样本，指尖稳得像安了定滑轮。原来这个在实验室里连试管都舍不得碰碎的人，为了和他一起冒险，早就悄悄准备好了这些。
“通风管太窄，万一卡住了怎么办？”他试图反驳，却被苏晴打断。
“我测过首径了，刚好能容下一个人。”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而且，样本库里的低温保存箱需要特定的密码才能打开，那个密码只有我和导师知道。你就算进去了，也拿不到原始病毒株。”
陆沉看着她眼底的光，忽然说不出拒绝的话。他知道苏晴不是在逞强，她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和他站在一起——就像前世她把最后一支疫苗塞进他手里，对他说“你带着样本走，比我有用”，这一世，她选择并肩而行。
“那我们约定好。”他拿起桌上的荧光笔，在平面图的样本库位置画了个圈，“我在外面最多等十分钟，十分钟后不管有没有拿到样本，我们都撤。”
苏晴接过荧光笔，在圆圈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箭头，指向消防通道的方向：“如果遇到意外，你就往这边跑，我知道有条近路能绕回安全屋。”她顿了顿，笔尖在箭头末尾停顿片刻，画了个小小的向日葵，“就像这个，看到它，就知道是安全的。”
挂钟的时针指向三点时，陆沉关掉了安全屋的应急灯。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道细长的光带，像条通往未知的路。苏晴把病毒样本箱背在肩上，白大褂的下摆被风掀起个角，露出里面穿着的深色运动服——是陆沉昨天特意找给她的，说比实验服方便行动。
“准备好了？”陆沉把声波发射器塞进她手里，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掌心，那里还留着保温杯的温度。
苏晴点点头，握紧了手里的钢丝绳。她看着陆沉把消防斧别在腰间，看着他检查声波发射器的电池，看着他做着那些她曾经只能在想象中看到的准备工作，忽然觉得心里很安定。
两人走出安全屋时，蚀骨者的嘶吼从远处传来，像首低沉的夜曲。陆沉走在前面，脚步轻得像猫，苏晴跟在后面，手里的钢丝绳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月光落在他们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在空旷的街道上紧紧依偎着，像从未分开过。
“陆沉，”苏晴忽然轻声说，“等我们拿到样本，回来煮点粥吧？我记得你说过，你妈妈以前总在你熬夜时，给你煮加了姜丝的粥。”
陆沉的脚步顿了顿，随即加快了速度。他没回头，却在心里默默回答：好啊，再加点黄桃罐头的果肉，你上次说那样更甜。
远处的疾控中心像座沉默的巨兽，在夜色里匍匐着。陆沉按下声波发射器的开关，尖锐的嘶鸣隐没在蚀骨者的嘶吼里，像颗投入深海的石子。他知道，从今晚开始，那些独自冒险的日子，那些藏在“预知”背后的过往，都将成为过去。
因为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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